十二小时不长,很快在?安静的氛围中消磨殆尽。默尔斯作为南半球的岛城,尚在?凛冬季节。航班飞越过漫长的海岸线,落地时当地正是清晨。她们刚下飞机就被暴雪浇了个满头,北风贴着脸刮骨似地吹拂。孟行恪已经提前安排好落榻处,林声却选择在?停车场分道相行。她看着接送的司机停在?面前,对冯澄说道:“你先把行李带去酒店,我到默尔斯医院看看阿虞,晚点再过去。”冯澄心知林声见?林虞心切,倒没有多做挽留,叮嘱了句路上小心就上了车。令她意外的是,江浮竟然也跟了上来。“江小姐,您……”江浮被她奇怪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和立在?不远处的林声对视。林声围着羊毛围巾,黑色长风衣被停车场的冷风吹拂不息。她似乎在?等待什么,栗色长发和肩头都落满新雪。两人目光交汇,半秒后又各自错开。江浮见?司机没有起步,又问冯澄:“林声不是说她要去医院么,我们先回酒店。”冯澄这下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哽声好久,见?江浮的确没反应过来,才气?馁道:“林老师在?等江小姐。”“她的意思?,是和您一块去医院。”江浮耳边响起阵阵嗡鸣,等她下来,伫立良久的林声才动身往另一辆车走去。直到这时,她才信了冯澄的话。林声的确在?等她。机场到默尔斯医院的距离不算远,只是暴雪天道路打?滑,车辆都在?龟速爬行,沿途时而?能瞧见?撒盐融雪和开着铲车铲雪的工人。到了目的地,江浮才明白为何林虞的情况那?么危险,却仍要山远水迢送她到这儿来。默尔斯医院比港城医院的规模还要庞大数倍,占地极广,暴雪遮掩下,楼层高得快望不到头。这样的地方,既是更大的生死场,也是更深的销金窟。林虞的病房安排在?低层,她的心脏供体正在?监护室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等待不久后的移植手?术。带路的是个高眉深目的女医生,来来往往全是异国?面孔。这个国?家的语言像西班牙语和俄语的混合,江浮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懵懵懂懂嚼不清只言片语。她安静地跟在?旁边,听?林声和那?位女医生聊着什么。谈话间?隙,林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主动给江浮翻译。“阿虞的情况目前平稳,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这样很麻烦,用自己?的手?机打?开翻译软件,选了对应的语言后交到了江浮手?里。接下来的每一个拗口单词,在?江浮眼前都变得清晰无比,有了深刻的印记。因为林声三天不理人而?坠入冰窖的心,开始缓慢回温。林虞躺在?病床上,手?臂绑满监护设备,比上次见?面消瘦更多。她吃力?地弯起嘴角,笑?意却只是流于表面,不达眼底。“刚来那?天,我去见?了给我捐献心脏的女孩。她只比我大两岁,还那?么年轻,就没了见?识更广阔世界的机会。”话里藏满遗憾内疚。她的情况悬于危线,纵使有了心脏,纵使到了默尔斯医院,也要承担着不可预知的风险。对于心脏供体的细节,薛鸣没有和林声透露过多,只知道那?个女孩在?四天前就已经宣告脑死亡,现在?才从?林虞口中得知更多细节。“明天是妈妈的……”林虞顿声闭起眼睛,没有把话说尽。江浮深深望了眼林声的背影,之后的话没有再听?。她把谈话空间?留给二人,独自退出了病房。空荡的长椅上多了个女孩。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发梢湿漉漉的,似乎刚淋雪走来不久。这样冷的寒冬,她却穿着浆洗发白的灰色长裙,外头还套了件不合身的长款薄羽绒服,脚上只有一双老旧的胶鞋,甚至连袜子都没有。江浮四下望了望,没有见?到别的人。她分辨了下对方的面容,用国?语温声问:“小妹妹,你的家人呢?”忽然响起的话把女孩吓得不轻,她警惕地靠墙往后退,长满冻疮的手?在?凳子上焦急地摸索。随着物体落地的闷声,江浮看到了掉在?椅子下方的东西。一根盲杖。她心中一震,此时才发觉女孩的双眼空洞无神,座椅旁边还蹲着只温顺的导盲犬。女孩误以为自己?占了江浮位置,撑着座椅扶手?站起身,无措地用外语说着对不起。她的声音细细软软,仰着脸看人时,眼睛里总有种无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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