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扬从来不穿红色以外的衣服。谁也没办法强迫他换上红衣以外的服饰,哪怕是叶修寒,哪怕是叶梦笙。据说,他的娘亲生前最爱红色,于是从他娘亲去世后,他便只着红衣了。如今自愿换上玄色衣衫,孟逸天无疑是惊讶的。凤清扬见孟逸天神色,便知他疑惑,“即便是流了血,也看不出来。”他的声音本就因为药物而变得嘶哑难听,如今气若游丝,更显诡异。就算是流了再多的血,玄色的衣衫总是看不出来的。可苏婉兮目不能视,他何必多此一举。别说孟逸天不解,凤清扬其实也搞不明白自己的用意。将圣物交给孟逸天,凤清扬撑着残破的身体走到了苏婉兮屋前。天微微亮,里边只有极浅的呼吸声。凤清扬心中安定,拿出了用红布包着的怪物双目,放到了门前。他眷恋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女子,随即转身离去。不死,乃是指的不死神鸟,火凤凰。她是时候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而他,亦不能再留在她身边。又见佳人凤清扬走后,在屋中安然睡着的女子蓦然睁开了双眼。昨夜在幽谷中奇妙地升入了中境,她已经可以元神出窍。那也代表着,在她元神出窍期间,她能看见外界的事物。入眼是刺目的红,苏婉兮产生了一瞬迷茫。他换上一身玄衣,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死与凤清扬是不同的,但那分明是一个人。苏婉兮元神回体,躺在床塌上冥思。他受了很重的伤,这是毋容置疑的,至于是为何而受伤,苏婉兮不过转念一想,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她没有起身阻拦他离开。或许她真的在心底埋冤着他,或许她只是不愿意戳破他。陪伴她这些日子的,是不死。苏婉兮坐了起来,一直到天完全亮了,都没有动弹一下。孟逸天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面容绝美的少女倚坐在床边,浑身散发出机器悲伤的气息。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在伤心,甚至跟昨夜想起公子时的感情不同。孟逸天无奈地摆头,走近说道:“他走了。”说话间,将连夜赶制出来的清心铃挂到了她的剑上。触摸到那把剑时,孟逸天眼中出现了一抹亮光。剑灵。不过片刻,他的眸子恢复如常,他将剑放到一旁,把一块红布摊了开来。里面是两只眼睛,两只上古异兽的精力所在。“婉兮,”孟逸天正色道,“他留下的两枚眼珠子,或许能让你的眼睛复明,但此法凶险,你可愿一试?”苏婉兮没有迟疑,点头。孟逸天也没有拖沓,直接聚灵到两枚眼球上,两枚眼珠子缓缓没入了苏婉兮的眼眶。她的眼瞳一瞬间金光四射,所及之处皆为灰烬。随即她阖上双目,默念心法片刻,睁开眼来,恢复如常。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终于有了焦距。突如其来的亮光并未让她感到不适,眸光触及到站在一旁的男子,苏婉兮微笑道:“多谢孟前辈照顾。”孟逸天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看着被射穿的那一处,蹙眉道:“这异兽品种稀奇,这双眼瞳也不一般。”苏婉兮这才注意到被自己毁坏的那一角,顿时不好意思地抿起了嘴唇。“你去趟宋门罢,”孟逸天道,“他们应当知道这异兽来历,也好助你掌控这双眼,事不宜迟,你这就出发。”苏婉兮也没有多说,再次道谢后,离开了幽谷。短短几月,她有了很大的变化,周身的气质也与原先不同。苏婉兮在幽谷这些日子,想了许多。昔日她被保护得太好,完全没有接触过外界,不懂世间险恶。如今经历又聋又瞎后,反而学会了用心去感受外界事物,也看淡了很多。只是,仍是放不下心里那份执念。苏婉兮正在御剑飞行,其间她拿出怀中的梅花步摇,眸色一沉。越过结界,苏婉兮直直到了那幽静的小院。琴声戛然而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平稳落地,收剑入鞘,苏婉兮脸上带了点点笑容,“看来子衿早料到我会来了。”那淡雅如斯的男子仍是带着帷帽,遮住了面容,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执着茶壶,对面空出来的位置前摆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茶盏。苏婉兮的心神顿时一片安宁祥和。在这世间,唯有宋尘书一人,光是静静坐在那里,便让人心若止水,舒适不已。“婉兮,”宋尘书的音色始终是温润动听的,“你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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