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坐下,梁思闻就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吃到甜点的时候,白少延问他,有没有可能和他试一试。
梁思闻叼着甜品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试一试是什么意思。他放下勺子,坐直了一些,“学长,别开玩笑了,我是男的。”
“是吗?”白少延语气依旧温和,“可我一直以为小闻是喜欢男孩子的。”
听到“小闻”这个称呼,梁思闻简直要浑身起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苦笑着说:“学长为、为什么这么觉得啊?”
他看起来是真的不知情,白少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呢……或许可以问问你的发小。”
“小闻,喜欢你这件事,其实高中毕业之前我就想说,但考虑到不确定因素太多,还是决定放弃。”白少延淡淡地笑着,眼神有些许落寞,“这次再见面是缘分,我以为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我能有机会争取一下。”
梁思闻一头雾水,思维还停留在他的上一句话。
发小?聂哲远?
他感到茫然,好在白少延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要追求他的意思,大概也是性格使然,做不出什么咄咄逼人的事情,只是照例和他说了晚安,让他回去再考虑一下,便和他道别了。
梁思闻在公交站等了一会儿,67路来了,他想都没想就走了上去,刷完卡才意识到这是去市中心医院的公交。
他心想反正都刷卡上车了,干脆去医院问问聂哲远好了。
梁思闻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聂哲远今晚值班,还没回他消息。他不着急,反正也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干脆坐在门诊的钢琴大厅里等。
白天会有志愿者来医院义演,用音乐给这里神色匆忙的人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抚慰,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心情和时间停下来仔细聆听。等到了晚上,有些住不起酒店、租不起房的病人家属,就在大厅里铺上简单的被褥,凑合睡一晚。
梁思闻坐在琴凳上,不自觉地掀开琴盖,抚上略显陈旧的黑白键。
小时候,他和聂哲远一起学钢琴,但从高中毕业开始就没碰过了。他悟性一般,练琴也不怎么用功,至少比聂哲远差得远,高中的元旦晚会上,两人表演四手联弹,曲目是舒伯特的《f小调幻想曲》,他没少给聂哲远拖后腿。
梁思闻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小男孩儿一直在偷偷看他,他回给小孩一个友好的微笑,弹了一段《小星星》。
弹完一曲,小男孩已经走到了钢琴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问小男孩:“你想试试吗?”
小男孩背过手,冲他摇头,但又不走,梁思闻便从包里翻出今天高峰论坛的纪念品,一个歼20模型的钥匙扣,送给他。
小男孩似乎很喜欢,拿着钥匙扣,跑回角落给他妈妈看。
他看到角落那个用报纸和旧衣服堆出来的临时床铺,忍不住走过去,拿出西餐厅赠送的一小盒巧克力,递给小男孩。小男孩的妈妈面容憔悴,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教小孩说了谢谢,又问梁思闻:“你也是家属吗?”
梁思闻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我应该算是……医生家属吧。”
“我爸妈,还有我发小,我发小的父母,他们都是医生。”
“我发小今天值夜班,我在这里……”
他看着小男孩和他母亲呆滞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得太多,病人和医生的家属,立场完全不同,对于这对母子来说,绝不是什么能够感同身受的话题。
梁思闻陪小男孩玩了一会儿飞机,十点钟,母子俩要休息了,梁思闻坐回琴凳,托着脸发呆。
住院部的走廊很安静,电子表上的红色数字滴答滴答跳动着,聂哲远从急诊走回办公室,匆促地看了一眼时间,加快了脚步。
今晚的急诊也一刻不得空闲。有个九十五岁的老人摔了一跤,送到急诊的时候呼吸心跳都没有了,抢救了二十分钟才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依旧昏迷,因为老人有多年的心脏病史,恢复心跳后,急诊把聂哲远叫过来会诊。
老人的孙女哭到站不稳,抓住他的手,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他冷静地把人架起来,交给护士搀扶着,说:“麻烦家属在外面等。”
半小时后,老人的心跳再次变得微弱,如果撤掉辅助机器,心脏大概率无法自主收缩。
病人家属请求立即手术,但在场的医生都清楚,以老人的身体状况,有很大的概率下不了手术台,而且九十多岁的老人了,插管、麻醉、开刀,对他来说无一不是折磨。
一小时后,病人家属选择了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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