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密道:“昨日有人送我一包上好的川贝,回头叫人送去。您用雪梨炖给他吃,极是滋补的。”
金玉奴点点头,说了半日闲话,月仙退场走到后面来,盈盈向刘密道个万福。旦角上了妆的脸都差不多,而她偏有一分独特的艳丽。
金玉奴道:“玉珊,唱了一下午想必饿了,我带你去吃饭罢。”
月仙道:“不必麻烦了,奴家里还有点事,这就回去了。”
金玉奴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她道:“我知道你急需钱用,这些你先拿着,算我预支给你的。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说。”
月仙眼皮一红,低头道了声谢,攥着那锭银子,鼻翼翕动,樱唇紧抿,像是要哭的样子。旁边几个打杂的少年看着她灯光下的侧脸,都迷住了。
刘密递一盏热茶给她,道:“吃口茶,润润嗓子罢。”
月仙接过来吃了两口,望着他笑道:“刘大人,听说您今晚唱《墙头马上》,可惜奴不得空,改日我们一起唱,好不好?”
刘密欣然答应,月仙进隔间卸了妆,换了衣服,告辞而去。
掌灯时分,章衡送走一名进京办差的亲戚,来到范寓。晚词不在,他知道她去了慈幼院,等到戌牌时分,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还不见她回来。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沉沉夜色,道:“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绛月看了看更漏,也担心道:“往常再晚也不过酉牌时分,这都戌时三刻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章衡听了这话,更耐不住,拿起熏笼上的鹤氅披上,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她。”
绛月叮嘱道:“少爷小心。”
章衡走到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门沿着晚词常走的路往慈幼院去。
刘密离开春柳棚,骑马回家,在柳巷迎面遇上章衡,见他神情焦急,目光逡巡,像在找什么人,驱马近前道:“丽泉,出什么事了?”
章衡道:“少贞下午去了慈幼院,这会儿还没回去,我正在找她。你看见她不曾?”
刘密摇了摇头,章衡益发感觉不妙,脸色难看。
刘密道:“你别着急,兴许是祭五脏庙去了,我帮你找找。”
章衡道:“不会的,我说了今晚过去吃饭,她……”话未说完,自知失言,打住了。
刘密转头看住他,都是男人,他当然明白章衡晚上去范寓,不会是吃饭这么简单。章衡讪讪的脸色也证实了这一点。
无名无份,他当晚词是什么?晚词正正经经的宦家小姐,又不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岂肯轻易委身于他?一定是他软硬兼施,半哄半逼。
思及此,刘密怒火上蹿,恨不能揪住章衡,照脸给这无耻的禽兽一拳。不是吃醋,他是打心底为晚词抱不平。
晚词如今有亲不能认,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纵然女扮男装,身在朝堂,面对掇青拾紫的章衡,依旧只是弱女子,受了委屈又能向何人诉?
这番道理,章衡不是不明白,他是明知故犯,还心安理得。本来么,他也想明媒正娶,可是晚词要做官,他只能跟着偷偷摸摸了。克己复礼那是圣人,做不成圣人难道是什么罪过?
但见刘密脸色铁青,满眼怒意,章衡多少有点理亏,低头道:“先找人罢。”
刘密扭过脸,一言不发,沿路找寻。
走到荻花巷附近,两人看见雪地上点点滴滴的血迹,心中一惊,顺着血迹找到一个人,却是无病。他倒在一口井边,一动不动,身上有数道剑伤,流了许多血,黝黑的脸像刷了层粉,透出惨白。
章衡见状,情知晚词也凶多吉少,一瞬间四肢冰冷,心沉到了底,伸手探他鼻息,还有一丝气,让刘密看着他,自己走到附近人家敲开门,丢下一锭银子,叫他们帮忙抬无病去看大夫。
他脸色阴沉得吓人,语气比冰碴儿还硬,说是求助,倒像是阎罗王发号施令。这家人看他穿戴,还有这架势,心知非富即贵,忙用一辆独轮车送无病去最近的医馆。
章衡和刘密把荻花巷前前后后寻了个遍,只找到一辆空马车,车上没有血,晚词想必被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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