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硕的中年男子躺在正堂中央,手脚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轻易挣脱不得。
赵凤徽问旁边的副将:“五哥可来了?”
副将看着地上挣扎不休的延曲人,禁不住拭了把额角的汗:“末将已差人前去禀报陛下。”
赵凤徽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用胳膊枕着头,靠在交椅上打了几个哈欠。
堂外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孟楼看到十殿下耳尖动了动,倏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五哥!”
皇上大步走进了堂内,冷冷扫了眼躺在地上的胡人,对十殿下道:“你绑的?”
听皇兄提及此事,赵凤徽顷刻间来了精神,一把拉住了孟楼的手腕,将他带到了赵凤辞的跟前:“五哥,此事还要多亏了孟楼。那胡人连弯刀都掏出来了,幸好被孟楼一掌劈晕了过去。”
孟楼下意识地垂下了眸子,眼看就要下跪行礼,却被皇上拦了下来。
“办得不错。”赵凤辞对他道,随即转身敲了下十殿下的后脑勺:“尽是胡闹!”
十殿下缩了缩脖子,瞬间乖巧地像只羊羔。
从孟楼站立的方位,恰巧能看到十殿下掩在鬓发下的泛红耳垂。看来十殿下酒劲还没消,这时恐怕是担忧被陛下察觉,仍在强装着没喝醉。
陛下身后之人看到赵凤徽挨了脑瓜子,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孟楼抬眼一看,发现那位闻公子正倚在大堂的廊柱旁,一双笑眼弯弯。闻公子身上披着件玄白色的鹤氅,头发用冠笄松松挽着,似是刚从榻上起身不久。
闻公子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无声地扬了扬唇角,随即拢起衣襟,掩住了颈间的红痕。
孟楼想起府中流传的那些关于公子与皇上的传言,脸微微有些发红,匆忙别过了头。
“你站着醒醒酒,朕晚些再罚你。”赵凤辞不再多看赵凤徽,将目光落在了堂中的胡人身上,“先谈正事。”
孟楼得皇上示意,上前将延曲胡商翻了个身,顺便除去了胡人嘴上的禁锢。胡人嘴上得了空子,立时絮絮叨叨嚷了起来,对众人怒目而视。
赵凤辞翻了翻镇北府呈上的名册:“延曲商会领事达勃勒,母亲是远嫁延曲部的汉人。南北行商十余年,其长姐五年前嫁入尉迟府,是尉迟硕的第五房妾室。”
赵凤徽大怒,恨不得立刻上前踢地上人几脚:“还说不会讲中原话,敢情是在路上骗小爷呢?”
达勃勒见这中原皇帝轻而易举便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眼珠子骨碌转了转,开口已是流利的中原话:“王诚心与中原往来通商,尔等却肆意羁押我延曲部商户。王说的无错,中原人果然容易出尔反尔。”
语毕,还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副将正要持刀上前,便被赵凤辞抬手挥退了。他扣了扣桌面,立时有人呈上了一个洁白漆红的小瓷瓶。
达勃勒见中原皇帝将瓷瓶拿在手中把玩,脸上神情顿时一变。
“这是在你身上搜出的物事,”赵凤辞道,“倒不妨让诸位猜猜,此物可做何用?”
闻雪朝冲众人一笑:“喂给他试试不就成了?”
孟楼接过皇上手中的瓷瓶,径直便朝达勃勒走了过来。达勃勒脸色一白,突然开始拼命挣扎:“莫要开瓶!”
他见孟楼已解开封口,心念微转,当即扬声大喊了起来:“若是开了此瓶,方圆十里内皆会死人!”
孟楼回头看了看皇上,见赵凤辞微微颔首,便又将瓶口封好,重新放回了案上。
达勃勒看着堂中人皆神色了然,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方才知道是被耍了一道。
赵凤辞眸蕴沉色,并未给他再申辩的机会:“给他用刑。延曲商会在北境有何布置,尉迟景打的又是什么算盘。事无巨细,统统报来。”
“是!”
达勃勒被镇北府军士牢牢按在地上,眼底已染上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众人远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延曲胡语。
赵凤辞与闻雪朝早已并肩走远,倒是跟在队末的孟楼听到胡人的怒喝声,刹那间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赵凤徽见孟楼神色有些异样,退后两步问道。
“达勃勒说——”孟楼顿了顿,“罢了。”
这回轮到赵凤徽不乐意了,他将双眼睁得老大,非要听孟楼直言。
“达勃勒说,天道悠悠,逆之必亡。皇上与闻公子……偷合苟容,是在逆行君道,蔑伦悖理。中原王朝如今纲常不既,人伦俱丧。天道自难欺,咋们终有一日会遭报应。”
孟楼话音刚落,便见赵凤徽挽起袖子冲回堂中,对着达勃勒就狠狠踢了几脚。达勃勒被赵凤徽踢得鼻青脸肿,仍跪在地上大笑个不停。孟楼连忙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暴怒的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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