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监兵却没有动弹。深衣壮了壮胆,摸索着把手探到了监兵的鼻下,才发现他已经断气了。监兵死了,那陌少呢?深衣还要再摸,忽听见头顶上传来杂乱纷沓的脚步声和嘈杂人声,原来是京军上了湖心苑,闯进了房间。深衣心中一喜,刚要呼喊救命,半个字节出口,便被人拦腰拽过,捂住了口鼻。那只手冰凉而无力,漉湿黏腻,满是腥甜的血味。深衣却没有挣扎,她知道是陌少的手。她拿自己温热的手覆了上去,那手颤了颤,虚软地垂在了她两手手心里。头上陌少房间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下来:&ldo;大少爷被杀了!&rdo;深衣一惊,方领悟过来那具尸身还在床上。她之前翻动&ldo;陌少&rdo;的尸身时,注意到尸体是被绳子挂在了床板上,所以他们掉下来时,尸体并未掉下来。这么说来,陌少是有意为之……深衣忽而又想到,以往陌少每日下午午睡,床上都有一个人。现在看来,那人十之八-九只是一具死尸替身。而他的真身,恐怕正在这床底下的密室里。她早就怀疑过,陌少不看书、不习武,如何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磨炼出一身不弱于凤还楼一品杀手的修为?像他这种长于谋略、精于运筹之人,岂会把整日的时间耗费在睡觉上?装睡托病、扮痴作癫,他不过是为了迷惑靖国府众人的耳目,金蝉脱壳去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想着过去天天晚上床榻下竟有一具尸体,深衣觉得浑身瘆得慌。头上府卫首领仇平的声音低沉道:&ldo;确实已经死了。闯湖之人,可有踪迹?&rdo;&ldo;禀大人,苑中有打斗痕迹和血迹,所有房间均已经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人。那人武艺极高,恐怕刺杀陌少后已经逃脱了。&rdo;深衣一惊,还好船图废稿昨儿都已经收拾过,最后的成图她已经随手揣进了衣服里。这些府卫去搜查时,不过能看到一些矩尺工具,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仇平道:&ldo;也罢,此事我当先传报老太君知晓。‐‐传令下去,今日在场知情之人,切勿把此事声张出去。若是让衙门知晓,给我府安上个与江湖人士勾结的罪名,没人担当得起!&rdo;诸兵丁齐刷刷道:&ldo;是!&rdo;却又有人问道:&ldo;仇大人,此事是否应该报由国公知晓?&rdo;仇平哼道:&ldo;国公与海库令主远赴风暴角平寇乱,千万里之遥,如何报得他知?!&rdo;头顶上的人声散尽,深衣只觉身边人猛的一搐,开始剧烈呕吐,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在黑暗中弥漫开来。深衣唬得不知所措,只能一下一下抚着他清瘦见骨的后背,感觉到他颤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虽然看不见,她却知道那一口口吐出来的都是淤血。监兵那一掌,若落在别人身上,怕是早就气绝而亡。陌少虽活着,却不知还能撑上多久。深衣心中悲戚至极,轻轻俯身自背后抱住他,哽咽泣道:&ldo;你不要死……&rdo;她不敢用力去抱,只是紧紧依偎着他的后背,仿佛只有感受到那贴身的一团热气,她才能稍稍心安,却又无比恐惧那热气不知何时就会散了去,独独留给她一片永远的冰冷。孤寂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一道莹绿冷光,将这暗室幽幽地照亮了。深衣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是一方斗室,与这斗室相连的,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笼罩在晦暗之中。&ldo;灯……&rdo;陌少的声音低如蚊蝇,深衣抬头,果见坑坑洼洼的墙壁上插着两盏清油灯,旁边放着火折子。深衣点亮了灯,只见陌少面如金纸,嘴角鲜血刺目,软软地靠在壁上。他勉力睁开眼,张嘴无声道:&ldo;来。&rdo;深衣跪坐在他身边,拿衣袖拭去他唇边血迹。她手上抖着,却似乎越擦越多,擦得他青白色的脸颊上都是,终于再也止不住泪,泉一般地涌了出来。她不想露出软弱,死死地咬了唇不哭出声。陌少的嘴角似乎翘了翘,&ldo;……是……为我?&rdo;他说不出声音,深衣辨出他的唇形和细弱的唇间气流,抹了把泪,伸腿踹了脚监兵,恨声道:&ldo;难道是为了这死老头?&rdo;陌少双眉轻轻舒展开来,眸中有了些亮色:&ldo;我……不会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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