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杀人的天才是什么样的?答曰:不亲自降临一下,没人会知道。既然如此,你拉我出来干吗?你知道这么一下,人间损失了好几个开膛手杰克吗。夜叉姑娘稍觉赧然,争辩道:“我以为是仪器故障……”起身走回小卖部,一会拿了盒方便面回来了:“喏。这个给你。”阻碍了我成为传奇人物的大好前程,一盒方便面就可以弥补吗?不过这话我没说出来,怕的是人家恼羞成怒,收回去就不好了。收到女孩子馈赠的礼物,对我是破天荒头一遭,值得在皮肤上刻下日期地址细节,留为永恒纪念。我喜滋滋接过方便面,凑到鼻子上闻了一下,看能否分辨出是什么味道,忽然发现大眼珠下,那些我曾以为是牛肉蔬菜之类的图案,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和食物半点边都不搭,完全是疯狂印象派笔下的变形花卉景物大组合,粗一看没咱的,细一看,头发就竖起来一半,平衡神经受到极大考验。靠着我一日之间两次穿越空间的微薄经验,我勉强站稳了脚跟,对夜叉姑娘投去满腔疑惑:“啥?”人家回答不可谓不简洁:“吃。”吃就吃,怕你吗。我快手快脚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块烧饼模样的东西,不过烤得过了头,黑糊糊的,烤过头人家也是个饼,我不挑剔,囫囵一口就吞了下去,胃里一充实,立刻向全体内脏发出饥荒状况缓解通知书,心肝脾肾都为之松了一口气,你知道饥饿的终极结果就是内脏动力衰竭,大家一个接一个罢工,沉入无可挽回的寂灭,这对它们或我,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吧嗒吧嗒嘴,问夜叉姑娘——现在对着我的其实是她的第一个头,清秀无伦,望之心怡:“吃了,然后呢。”那对美丽的眼睛凝望我,闪烁的光那么温柔,我痴迷地望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何时何地何种天气,身躯懒散,灵魂软弱,不知不觉之间,恍然陌上花发,行人缓缓醉。闭眼,再争眼。夜叉不见,身前另站了一个人。是真的人。只有五官,亦只有四肢,男孩子,大约十六岁上下,瞳仁深蓝色,容貌俊美,头发灰紫色,长长的扎在脑后,脊背站得挺直,正面无表情地注视我。就算我是一只土狗,也看得出他衣着的华贵,搭配凡事无足轻重神色,俨然贵族。我惴惴不安地想,莫非我瞪着美女看,惹毛了什么大后台,现在要抓我去正法吗?忍不住退后一步,一边去摸身边的指南书,顿时大惊,书不在了。我赶紧趴到地上一通乱找,书没找到,却发现自己趴的地方,并不是候车厅那坚硬冰冷的地板。手织波斯地毯,以方寸计价,成品之昂贵,比同面积的金箔更高。猛一抬头,对面那个男孩子,居然也趴在地上,姿势如出一辙,也正在楞楞看着我。我脑后一凉,尝试着举起左后腿,似狗撒尿一般,以这个男孩子给人的高贵感觉,我打死不信他会跟着做。他的确没有跟着做。他是和我一起做的。我大叫一声跳起来——天哪,这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是我啊……过去的人生里,我也偶有梦想。比如上街捡钱,数字在五十以上,有个情投意合的伴侣,长相不要太难看,知己,富贵了理所当然忘记,但贫穷时共喝一壶老白干,也是快乐的事情。这一切都没有轮到我,我没有气馁过,不是信念坚强,而是不如意十有八九,凡事郁闷,我来不及。但是现在——这是秋冬一次性大恶补吗?我心情忐忑,好似吃下了过多鹿茸人参,分分钟等待鼻血四溅。爬起来后我冲着镜子又伸胳膊又踢腿,终于确认无疑,这位翩翩浊世的小王子,就是在下本人。既然成了王子,我立刻拥有了王子的心情,你要知道我除了很会读书以外,最大的能耐是适应环境,抬起我美丽的头颅,正要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倘若看到一粒灰尘跳舞,便要发一下无名之火,表示我的高贵不容半分委屈。这时镜子里,在我身后,一扇门悄然打开,一个穿白色西服的男子,深深低头,恭敬地说:“公子,有海外大国手来请战,请定夺。”请战?我慌乱地点了两下头,悄悄在镜子里观察两件事,第一,兄弟你是不是玩我?如果是spy,务必要提前通知我好背台词。第二请战是什么战,难道我这小胳膊小腿,还能跟人打起来?久久不出声,对方也不敢催促,始终低着头,耐心等待回答,我很后悔刚才没有装成植物人,当啷一声倒下去,没奈何,说:“麻烦你带我去好了。”那人鞠了个躬,往前带路,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轻声问:“公子今天服药没有。”我心想我服药你也知道?点点头。这下看清了该男子的相貌,五官清奇,气质文雅,并非仆役之流,不觉奇怪,紧接着人家叹了口气:“公子乃一国之希望,务必要保重身体,近日所用的药方,求自南中国地区,所费不赀,希望有点作用。”越听我越惴惴,不晓得这番投胎是不是走错门,投到一个痨病鬼身子里了——幸好家里有钱,可以抵消一点不幸,我可不想一边生病,一边跑到街上去拉二胡谋生。出了门,穿过数道长廊,建筑风格相当奇怪,不中不西,不日不韩,装饰极为华丽,架构去颇简洁,常有突兀之转折,柳暗花明处,破门入室时,长廊两侧有大红花开,热烈如火,或枯藤淡木,疏影横斜,处处赏心悦目,但花木种类古怪,以我的见识,居然一样都不认得。最后走过一座小小石桥,来到一处无门的大厅内。厅内迎面是一堵雪白墙壁,以上好宣纸糊成,中有精致木框分隔两扇,不知墙后是什么,隐约有身影来来去去。厅内左右各站一人,左边那位,与引我进来的男子着同样衣服,显见是同僚,五短身材,神情威猛,此时脸带不悦,右边那位,极高,极挺拔,宽袍大袖,发长过肩,很有异人风度,但就外貌来看,简直是资深的隐君子,整张脸瘦得只剩皮了,连骨头都在打晃。要不是我现在有自我认知障碍,实在没心情管人家闲事,我真想劝他:“毒海无涯,回头是岸,自首吧。”两人见到我进来,神情各自微微一变,威猛兄狠狠地瞪了引路那位一眼,趋前问候:“公子今日身体如何。”我频点头:“不错不错。”鬼使神差一伸手——向那位隐君子朋友:“来吧。”说完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干什么呢。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神说有光,世上就有了光。言出,不需跟进指挥,那宣纸所制的屏风便悄然滑开,内中别有洞天,格局颇大,空空如雪洞一般清净,中心有几,几上有棋。围棋。黑白子皆温润,颗颗都是上好的美玉。棋盘以整块水晶雕成,以金线隔纵横,对座两榻,墙角一瓶腊梅,正开得意态悠娴,除此别无他物,好一个静玩所在——且慢,我才看走了眼,分明还有一样东西在墙上挂着。一部,超大尺寸液晶电视。这感觉象进唐明皇进华清池洗澡,万事具备,只待杨贵妃,结果小门一开,朱丽娅罗伯茨一头栽进来,身材不错,就是有点不搭调。莫明其妙对那部电视看了半天,转身发现瘾君子朋友已经安然落座,正说:“客随主便,公子请执先手。”我听了继续发愣,心里考虑的主要内容是今天怎么收场,但不知不觉又坐了下来,而且冷淡地说:“无须客套。请。”对方微微点头,果然就不再客套,取子,对棋盘凝视,恍然陷入沉思,我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长考了,但人家不管怎么长,总算有东西考,你老人家这是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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