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良久,魏无恙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无恙正想去拜访临江王,翁主能给我带路吗?”芳洲谨慎地打量他,面上不动声色,小脑瓜却转得飞快,思考着他话外的意思。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动他?这个人是准备帮忙呢还是只打算走个过场?芳洲不知道自己思考时大眼珠子会滴溜乱转,时而往左,时而往右,衬着大大的眼眶,像两尾游来游去的小鱼,十分引人注目。魏无恙前二十年都是在男人堆里打滚,头一次看到这么精致有趣的小女郎,想到她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本应无忧无虑,却要为了父亲安危与比自己大得多的人周旋,不由心中一软,放低了声调。“刚才仆役都替你阿翁求情了,我相信你阿翁是个好人,所以我想去拜访他。”听他这么说,芳洲绷得紧紧的小脸才露出一丝笑容,朝他点点头,二人一起登车上路。马车停在临江王府门口,刚下车,就听见小童子起哄的声音。“翁主,听说你阿翁要被陛下抓走了,你以后就给我当童养媳吧,我阿母最喜欢你了,说你生得白净软和,说话细声细气,以后肯定是个听话的好媳妇。”“不成了,不成了,你没看到翁主身边那个大高个吗?依我看,那一定要翁主给自己找的郎君。”先前那个声音酸溜溜道:“刘芳洲,真看不出来,你一个残废还有人要,只可惜你阿翁就要死了,多俊俏的郎君也救不了你们。”这些话听得芳洲浑身发抖,她左手握拳,冲上去就要揍带头起哄的小黑胖子。她那点力道于他来说无异隔靴搔痒,小黑胖子一边灵巧躲避,一边口无遮拦:“来呀,来打我呀,有本事两只手一起上。你就是个灾星加天残,你一开口你阿母就没了,到现在右手还打不开。我倒要看看你这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十年都不敢给人瞧。”魏无恙这才知道芳洲为什么右手一直握得紧紧的,原来她并非故意不给他看,而是天生打不开。见她小脸涨得通红,迈着纤细的身子被人戏耍,右手被小黑胖子抓在手里猛拽,旁边还有成群拍手叫好的,他心底没由来地一阵火起,大步上前拎起小黑胖子衣领,随手一甩,就将他稳稳扔到王府门前一颗分叉的歪脖子老树上。小黑胖子骑坐在几人高的大树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底下是目瞪口呆、六神无主的同伴,旁边是面黑如墨的大高个和像小兽一样怒目而视的芳洲,嘴一瘪,“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不许哭!”大高个沉沉警告,“哭就把你扔到塞外喂匈奴!”临江地处江水,跟塞外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谁也没见过匈奴,但朝廷年年跟匈奴打仗,败多赢少,久而久之大家都说匈奴不可战胜,对匈奴人畏惧得不得了。据说他们青面獠牙,茹毛饮血,尤其喜爱吃妇人。“我刚从燕地回来,才跟匈奴人打过仗,他们不仅抓妇人,还喜欢吃孩子,特别是长得胖乎乎的儿郎,他们认为吃了能延年益寿,洗干净了蒸一蒸,烤一烤,撒上佐料,香飘数里。”小黑胖子顿时就不敢哭了,他的同伴也都露出恐惧表情。以大高个这种说一不二,发起怒来就将人往树上扔的脾气来看,他说的绝对不是顽笑话。“知道错了吗?”大高个不依不饶。“知道了,知道了。”一众大小童子点头如捣蒜。大高个又问:“错哪儿了?”“我们不该取笑翁主,不该说她克母,不该说她是残废,更不该说她阿翁快要死了。”大高个寒着脸,听他们说完后才缓缓开口,严肃的样子像在训手下兵士:“临江王是先帝长子,今上亲兄,翁主金枝玉叶,皇亲贵胄,别说临江王只是上京应询,就算他真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所谓大族踩到他头上。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们迁到这里来的,你们这么折辱皇室,就不怕太皇太后知道了问罪吗?”太皇太后历经三朝,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在惠帝亲政前,她曾垂帘听政过很长一段时间。惠帝亲政后,她以年纪大了为由退居幕后,一心颐养天年,不问政事。虽如此,任谁也不敢小觑她的影响力。魏无恙知道隔壁左右门后面都躲着人,正支起耳朵听他说话,他就是特意说给他们听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刘康是败了,是被人从丰京赶出来了,可疼爱他的太皇太后还在,只要她在一天,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酷肖其夫的孙儿被人踩在脚底下。他一介武夫都懂的道理,就不信这些豪强大族不懂,只不过仗着刘康性子仁善,欺软怕硬罢了。“翁主,走吧。”他朝芳洲伸出右手。小女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水水润润,流光溢彩,直看得人挪不开眼。“腓腓,”她指着自己,“冠军侯以后就叫我腓腓,我们是朋友了。”魏无恙莫名心情大好,又将右手递过来,应道:“好。”芳洲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地带着他朝王府走去。她的两个发髻刚才打架打散了,现在蹦跳之下完全披散下来,一左一右,形似两条马尾甩来甩去,魏无恙觉得好看极了。他在边塞打仗,见得最多的就是马尾巴,特别有亲切感。活泼可爱,充满朝气。“无恙阿兄,”芳洲自动改了称呼,“你刚才说匈奴人吃孩子的话是骗人的吧?”“嗯,是骗那帮坏小子的。”魏无恙扫了扫身旁得意的小翁主,幽幽道,“但他们抓妇人是真的,不光抓妇人,还抓女郎,尤其是身份高贵,长得好看,说话像雀儿一样唧唧喳喳的女郎。”这小翁主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憨劲儿,敢孤身去见陌生男子,也敢跟比自己大的儿郎打架,该敲打时还得敲打,免得将来惹出乱子。他以为她会害怕得捂住嘴,丰京城里贵妇人们说话就喜欢拿帕子掩唇,谁知她饶有兴趣地问:“他们抓女郎干甚么呢?女郎既不会打仗,又不会牧羊,走三步就喊累,抓回去有什么用?”“这个……”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冠军侯头一回被人问住了。芳洲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誓有不问个清楚就不罢休的势头。魏无恙大窘,顾左右而言他,幸亏刘康及时出现解救了他。刘康对他的来访很意外,不知道这位年轻列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动声色地带他去被人控告的宫殿转了转,魏无恙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堂堂翁主在王府门口被人欺负,王威不振到这种地步,难怪有人敢诬告他。魏无恙自认不是好管闲事之人,若芳洲没去见他,他肯定不会特意跑到王府来。眼下见了刘康,觉得他实在可叹又可怜,想放任不管,却是无论如何过不了心里那关。刘康到中尉府会有什么下场,他虽从未深想,却不代表他不知道。中尉府簿吴复责讯甚严,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若是刘康在中尉府出个意外……,才十岁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她长得那般模样,再失去依附……。他有些不敢往下想。“陛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大王不如向陛下上表陈情,说明原委,相信陛下自有公断,无恙愿替大王将表书转交给陛下。”刘康眼中闪过惊喜,随后目光又黯淡下来。若皇帝信他,就应该先派人过来调查,而不是二话不说就将他押解进京。谁知道写陈情表是魏无恙的“一片好意”,还是别的什么人的试探。“多谢冠军侯美意,不用了,孤自会与中尉府对簿。”想见魏无恙,一是为了江陵百姓,二是为了芳洲。这么多年他已经退无可退,如果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非要他死的话,总得给他一个保证才行,所以他需要中间人去传话。魏无恙是战功赫赫的列侯,又是皇帝亲信,这样的身份无疑是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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