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跟随着那些接手者,魔器自身也相信这一信则,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将其把握在手中。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如预想一般进行。
不知何时开始,曾经嚣张一时,横霸四方的妖魔邪祟,被打击得到处流窜。
四方落难,被遗落的魔器也难逃一劫。只是被当作垃圾,随意丢弃,再无当日的意气风发。
若只是被丢弃,还不算什么坏事。
自仙界涤荡凡界的妖魔势力,怨魂的数量也逐渐减少,魔器中相融的器灵也愈发空虚。
不知不觉,许多魔器变为了普通的器皿,再无魔力。其余魔器,则被收集起来,尽数销毁殆尽。
当时与蛇人相融的油灯,因为魔力即将耗尽,器灵与他都饿得昏了过去。魔气收敛后,便被当做寻常的破烂的油灯拾走,逃过了一劫。
被捡拾之后,也不过被当做寻常油灯,放在土地灶里供奉。偶尔攫取一缕街上游魂,便如饿虎豺狼般狼狈吞咽。
终日饥一餐饱一顿,也不过是混沌过日。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无名男子的身影开始在深夜潜行。
他肆意游荡,轻踩尖翘檐牙,于隘巷悬壁上踏步如飞,行影如鬼魅,却始终带着一铜质的半面面具,令人无法捉摸。
如往常一样的无月之夜,街道依旧静谧无声。
本应浓稠如鲜墨的寂静夜空,此时却混沌不已,偶有雷鸣作响,蕴藏着风雨欲来前的狂烈风暴。
蛇人蜷伏在油灯之中,双眸却亮如晨星。
如往常一样,今夜,他也在等待那个身影的出现。
一声霹雳轰鸣,天边雷云炸裂出一大片晃目的紫光。
骤雨突降,如珠盘散架,粒粒碎珠落地。顷刻便密集如鼓点一般,雨点拍打屋檐,发出阵阵闷响。
涟涟雨幕之中,一模糊的玄色身影出现。
他仅撑一柄泛黄油纸伞,于那滂沱大雨中渐近,竟是滴水不沾。
蛇人当即认出,那便是那往常的熟悉身影。
那人却不似往常一样攀岩走壁,行踪鬼魅难测,而是悠然地走在这雨中无人的街道上。
雷光时不时闪过,映照在那人脸庞上。男子露出的半边淸俊面容,在那面具映衬之下,竟显出了几分惨白的诡异之感。
原以为会径直走开的身影,却不想他缓步走至土地灶前,竟突然站定。
只见他转过身来,微微垂眼,竟与蛇人的目光直直对上,宛若要将他看透一般。
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蛇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他以为男人是故意的时候,那人又转瞬移开了目光,像是不经意的巧合一般。
纸伞被随意扔落在地,他的脚步突然转向了油灯。
感觉到那人的不断走近,蛇人也愈发地紧张起来。
最后,那人站定在油灯前,只是挽起自己的衣袖,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连指甲都被修剪得圆润服帖。
只见那人手掌轻抬,蛇人以为那人要拍向自己,吓得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只觉一阵温凉柔软的短暂触感。原来,那人不过是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灯身。
“嗯,差不多了。”
自言自语着,那人又将方才触碰过油灯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边,竟是不加犹豫地咬破,顿时鲜血如注。于那惨白的指尖淌下,显出几分妖冶。
眼见着那人将那淌血的指尖置于油灯之上,血液滴入的瞬间,蛇人只觉一阵恍惚,似是被脱离了束缚一般,轻盈似无物一般。
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漂浮在那人面前,再回过头,才看清了这不知束缚了自己多久的物事,不过一盏斑驳带泥的高脚油灯。
意识到是眼前之人让自己脱困于这油灯之外,蛇人竟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趴伏在无法感触的地板上,作跪谢之状:“谢谢大人!”
那人却似乎并不在意,舐去了指尖的残血,才淡淡道:“我并没有把你救出。你已与这油灯魂灵相系,而你的魂灵早已融于这油灯之中。所以,你的魂魄还是被困在油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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