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主事,我深知此事难为你,你且放心说,本宫不会置你于险境。”秦观月向墨隐处探了一眼。
“墨隐亦被本宫支开了,此事与她也无牵连。”
魏恪直了身,向秦观月深深作了一揖:“回娘娘,前阵子丞相被削了财权,是国公大人所奏。”
秦观月在行宫之时就曾听闻此事,但竟不知此事与秦国公府有关,也罢,自己既为替身,娘亲亦被扣着,又有什么喜怒可言。
“此事本宫听到过风声,只是家父乃是国臣,我亦不好多言,只是,还有一事——”
秦观月将话锋一转,直言:“近日宫中亦有传闻,说是陛下免了顾相修缮皇陵之职。”
言罢,秦观月故作姿态将脸别了过去,拽弄着一旁垂下的斜柳叶。
魏恪稍有思量后开口:“确有此事,陛下免了丞相之职,又委派襄阳王去做了。只是此事、此事……”
秦观月见魏恪犹疑,便开口安抚:“主事但讲无妨。”
“皇陵之事虽看似突然,实则也是与秦国公先时的弹劾有干系的。”
“主事的意思是,从弹劾到今日,陛下筹谋了如此之久?”秦观月信手拈下一枝柳叶,任它在指尖被碾出汁来。
“陛下的意思,奴不敢揣测。但而今看来,秦国公的建言,应是奏效。”
魏恪并不明晰秦观月与顾珩之间的关系,只当是她担心自己的父亲,便又添言:“陛下取秦国公之策,说明看重国公,对娘娘,这是一件好事。”
是一件好事?
秦观月之前的猜疑如今在魏恪这里得到了证实,顾珩,是有一些不虞之兆。只是她不明白,在她入宫之前,秦国公府一直是不涉朝政、不参宫务的虚职,而今怎又和顾珩扯上了干系。
还有,襄阳王陆起章接任了顾珩的职事,又是否是另一种预示呢?
原本她只以为,这是顾珩与城阳王二者择其一的选择,此时秦观月却觉得征路迷雾重重,无力迈进。
她缓了缓神色,不想让魏恪看出一些端倪:“主事说的是,既然家父安好,我也心安了。今日,叨扰了。”
秦观月唤来墨隐,着她与魏恪二人小叙了一会,这才偕人离去。
清平观内,贺风正为顾珩更衣。
“今日大殿上,丞相无故被城阳王打趣,甚是荒唐。”贺风将顾珩的大氅理齐,披挂在楠木架上。
顾珩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径直走向了书案,任意抄起一份书翻看着。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属下派人在秦国公府外围埋了眼线,未曾见到有娘娘母亲年龄相仿的妇人出入。”
贺风又一思忖:“属下考虑,其母若不是被深囚府中,那就该是在他处禁着,只可惜秦国公府难进,弟兄们一直未曾得手一探究竟。”
顾珩只轻点了点头,将烛灯挪进了些,好让文字亮堂起来。
“秦国公呢?”
“秦国公近日称病,连朝都免了,看不出什么异动。”
“罢了,着人继续盯着,你下去吧。”顾珩掀过一页,向贺风吩咐道。
沉重的木门阖上,摇曳的烛火下,顾珩将这一页看了很久。
没有了秦观月的清平观,静默的让顾珩有些不适。
他起初是以为怀念与秦观月的床笫之欢,但今日与她交锋,却终究软了手。
多日前,他身披月色回观时,秦观月会为他备好吃食与温水,他贪念这种余欢与交付,也贪念这种被需要与被等待。
多年来,他始终是在等待。
那夜,他与秦观月提及家亲,却欲言又止,秦观月懂事的避开了话锋,却避不开自己心底的伤痕。
顾珩本不姓顾,也非起家于京都,他是临江水域的南浙人。
顾珩的本家是当时鼎盛一方的文坛大家李家,他是名流李道生之幼子,李家世代簪缨,家学渊源,待到李道生这辈,却惨遭诛族之灾。
这是一场连坐甚广、诛戮成海的往事,世人讳莫如深,也从未以此再加妄议。
因为,此事仅仅发源于李道生诗词中的一句话,而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囿于当时案子隐秘,又经年隔世,此句亦无所考。
随着燕帝的一道旨意,李府瞬时成为一座空宅血海,而在这场纷乱之中,一个侍女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从后苑狗洞之中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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