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雁笑着颔首,又命人先去水榭处打扫亭台,将内中布置得妥妥帖帖,方才率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游园赏景去了。
碧纱窗下,周元笙闲来无事摆弄着黑白二子,自己同自己对着弈。彩鸾捧着日前各府递上来贺礼单子一一念诵,待都念完,周元笙已执起纨扇掩口打了一记哈欠,随口道,“告诉宋蕴山,就说我都知道了,叫他问过王爷,和梁谦一道看着办罢。至于侧妃想要办得隆重也都由她,花钱如流水也还花不穷宁王府。”
彩鸾道了一声是,便见彩鸳打着帘子进来,先于其人露面的却是一捧粉嫩欲滴的鲜花,犹自带着馥郁芳香,不由笑着问道,“姐姐去园子里采花了?好大一捧,还有咱们娘娘最喜欢的睡莲。”
彩鸳一面命人去寻花瓶插花,一面笑道,“今儿的天真好,正适合游园。才刚在园子里碰见宋长史,他因见我来采花,还问起娘娘平日最爱什么,这几枝睡莲却是他孝敬娘娘的。”
周元笙含笑道,“宋蕴山有心了,只是这几枝睡莲是送我的,余下的便都是送给你的罢。”
房内众人皆掩口低笑,彩鸳见状,满面含羞道,“哪里的话,娘娘又来消遣我。”忙又岔开话题,教人如何插瓶摆花,好一番折腾下来,方才略微满意,一笑道,“繁花似锦,香气扑鼻,也能遮盖些咱们屋子里的药气。”
周元笙淡笑道,“你也不怕混气了,到底是太过富丽,该这些文竹来装点才好。”
彩鸳侧头看了一刻,颔首道,“娘娘说的是,园子里的文竹如今也长得极好,倒是忘记折几枝过来。”
周元笙因笑道,“那你便再去折来,不就完了。”彩鸳撇了撇嘴,摇首道,“这会子不便,才刚我回来之时,正见东院的人前去打扫水榭,又抬了高几,又铺陈了茵褥,陈香设案的好一通折腾,倒像是要迎圣驾似的。”
周元笙闻言,想了想,方招手示意彩鸳近前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彩鸳一壁听着已是会意,忙笑着答应,随后匆匆去了。
香风阵阵,池水微漾,任云雁怀抱小儿,一面将孩子头上的风帽又紧了紧,一面指着池中悠游锦鲤,微笑絮语,“福哥儿快瞧,这是火鲤,颜色最是喜兴。它们都争着冒头上来看你呢。”
乳娘在一旁笑着凑趣道,“大哥儿生得富贵好相貌,都说美人有沉鱼之姿,岂不闻真正的美人是连鱼儿都要浮出水面争睹的。娘娘本就是绝世之姿,如今怀抱大哥儿,往这池边这么一站,可不正应了这话。”
任云雁回眸,轻轻一笑道,“好一张巧嘴。”便即吩咐道,“赏。”乳娘听了喜得眉眼都弯了,连忙跪地叩首道,“奴婢谢娘娘恩典。”
亭中自是轻声言笑,那小儿郎被清风拂面阳光映晒,也生出几分暖融融的甜美之态,嘴角轻扬似是颇为满足,看得众人愈发高兴起来。
正自惬意,忽听得身后喀嚓一声响动,不大不小却刚好传入亭中,任云雁只觉得怀中小儿轻轻一动,虽未啼哭双眉却似蹙了一蹙,不禁回首问道,“谁在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碧绿衣裙的女郎盈盈立于一丛修竹旁,手持一柄金剪折着竹枝。芜茵一看之下已认出其人,忙低声回道,“娘娘,是那个叫兰秀的。”
任云雁面色一沉,不想于此处遇见此人,登时便欲发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中安然似睡的小儿,对乳娘言道,“福哥儿不宜吹风太久,你先带他回去好生歇个觉。”乳娘忙接过孩子,自带着一群服侍小郎君的人先行离去。
待一行人走得远了,任云雁方才回转身子,冷冷凝视那俏丽背影,少顷对芜茵道,“去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芜茵满怀恶意地召了兰秀近前,回身侍立在任云雁身后,随后满怀恶意地居高望着跪地请安的羸弱少女。任云雁并不急于问话,安之若素地瞧着那微微有些发抖的身子,半晌方骄矜的开口道,“下头跪着的是什么人,自己报上名来。”
兰秀伏地回道,“奴婢贱命兰秀,是外书房伺候王爷茶水笔墨的。”任云雁笑了一声,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伺候王爷的人。抬起头来我瞧瞧。”
兰秀虽心中忐忑,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缓缓抬首,一面想着自己适才回话,好似犹未能点醒任云雁,那么该当如何应答才能脱去眼下困境。她一双眼睛盯着地下,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神气,却愈发显得娇娇怯怯,柔弱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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