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烟不太明白,为何此处会出现活花屏风。据她所知,这一制法在神界都未流传开。因此,再是努力控制自己,心中也难免激荡万分。她看了看青寐,道:“这些屏风是……”“鲜花绣屏,便是从奈落流传出去的。现在在权贵人家,若不摆个鲜花绣屏,都显得不够入时。”青寐打量着那些牡丹,“不过在奈落,人们喜欢在屏风后设小植,如梅、杏、桃、竹一类。香树君将花换成了牡丹,赠与王上。”尚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青寐所说的“礼物”,是指这些鲜花绣屏,而不是美姬。二人穿过此殿,再次进入庭院,靠近一个回廊。远远地,明晃晃的灯光便透了出来,尚烟看不真切。待他们走入回廊,她彻底傻眼了。因为,曲折迂回的走廊两侧,尽是连成片的活杏屏风——不错,屏风后不再是雍容的牡丹,而是真的杏花!只见花色似粉似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其影嶙峋骨态,婉媚方成,恰似一个个消瘦美人躲在屏风后,当真有了犹抱琵琶半遮面之美。尚烟看得瞠目结舌,只随着青寐往前走。“王上的鲜花绣屏,颇有韵致吧。”青寐笑道,“任何人初来乍到之时,都会为之震惊感叹一番。”“王上?”尚烟骤然回头看向她,“这些……都是你们王上设计的?”“不错。”青寐指了指屏风,“最早是王上的心腹近臣入泰罗宫,见他在室内摆放了诸多鲜花绣屏,便效仿他,在自己家里也摆设了一些。后来,这些大臣的亲朋好友到他们家中,也为之惊叹,也回家效仿……久而久之,这鲜花绣屏便在奈落,乃至全魔界,都流传开了。”她们一路往前走,尚烟左顾右盼,连眼都快忘了眨。虽都是活花屏风,但外面的牡丹屏与这回廊中的杏花屏相比,不论是花种品相、枝叶修剪、摆设方位、屏风材质、都有天壤之别。牡丹花大色鲜,美得张扬外放,置于屏风后,反失了本来的浓郁。屏风既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还是放置杏、梅、桃这类小花,方能展现婉约含蓄之美。其中,杏又是最好的。但见杏树枝头上,粉红似霞,粉白似雪,如烟似雾,清雅幽绝,好似万千花枝上演了一出皮影戏。时不时的,还有花瓣零落,又像这众多消瘦美人感怀落泪。“实在是太美了……”尚烟轻声道。青寐道:“王上在里面,我只送你到这了。”尚烟点点头,走出回廊,视野豁然开朗。看见院景的刹那,尚烟还以为自己想太多过去的事,产生了幻觉。眼前有大片杏树林。杏花开得正旺,连成延绵不断的雪白云海。杏林之中,有乱石成山,碧溪淙淙,冷香疏淡,嫣然浮水,浑似一幅金神天自然风光图,哪里像是在魔界。一株杏树下,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酒、一盘下到一半的棋。桌前站着一名青年男子,他披着毛皮大氅,身着绛紫华袍,身形高而清瘦,乌发如流水,正坐在石桌旁,两只长指夹着黑子,似在自弈。尚烟走过去,见他头也没抬,有些害怕,不知该如何开口。“今夜,孤本已休息了,是昭华姬有事求见,孤才一直等到现在。”紫修抬起头,轻轻笑了一声,“所以,昭华姬并非有计共图,而是在琢磨着,如何再与孤再吵一架?”尚烟垂头道:“对不起。”“哦?昭华姬道歉,所为何事?”“今晚,我错怪你了……”尚烟轻叹一声,“青寐姐姐都告诉我了,传话之人不是你,而是沙翳自己看到的……还有,我还说了好多过分的话……”“例如呢?”紫修扬眉道。“我说你花心、薄情,不懂情为何物,但其实你是有意中人的……唉,我好蠢。真的对不起。”“青寐真是……”紫修握紧手中黑子,蹙眉道,“孤看她最近是太闲,才有时间满嘴谵语。明天起,给她安排多点活去做。”尚烟不想害了青寐,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为何会知道活杏屏风的做法?可是紫恒告诉你的?”紫修愣了一下,道:“嗯。”“难怪呢。”尚烟喜道,“这可是我娘发明的哦。”“孤知道。所以?”“所以,我还是要向你郑重道歉。”尚烟求生欲满满,诚恳道,“若是可以,我想做点什么,来补偿自己的过错……”“好了好了。”紫修把棋子放下,咂了咂嘴,“孤是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弟妹要补偿。”尚烟“噗嗤”一声笑出来。紫修道:“笑什么?”“没什么。”她只觉得青寐姐姐说得真对,但不敢再提青寐,以免害了青寐,“我只觉得,我这大伯哥,骨子里真是好传统哦。”“你和紫恒没成亲,叫孤大伯哥,成何体统?”“好好好,原谅我的失言,东皇魔尊。”尚烟见他起身,不再下棋,探头看了看他的棋盘,“我是不是打扰你研究棋局了?”“没有,孤已下好了。”“哦……”紫修本想说:“还有别的事?”但她若说没事,只怕很快要走了,把话咽了回去。可是,奈落的夜晚很冷,尚烟太瘦,衣服穿得也不多,确是时候回去休息了。抬头看看尚烟。她穿得很薄。他本想问她要不要喝点酒暖身子,但觉得她一个姑娘,大半夜地和男人喝酒,不太妥。最后,他叹了一声,走过去,把身上的大氅脱下。“奈落不比佛陀耶,晚上冷。”紫修本想将它披在尚烟身上,顿了一下,还是递给她了,“神界使臣病倒在此,怕孤又要背上待客不周的罪名了。”尚烟笑了起来。她确实有点冷了,大大方方接过,将它披好:“谢谢魔尊。”明月之下,杏花飞落。侵蚀尚烟五感的,却是大氅上紫修残留的体温、苍兰花香味。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冷的,听上去却一点也不强势了。
终于,两个人都放下了先前的防备。紫修低头看向尚烟,只见她秀发如云,长眉入鬓,一双盈盈明亮的大眼睛中,既有少女的灵动羞涩,又有成年后的妩媚动人。月色因此温柔无限。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紫修深深理解了父亲诗中的含义。起初,这不长不短的对望,令尚烟心中没来由地甜了一下,但很快,她便觉得时间太长,不太对了。她有些慌乱,不知该把手放哪里,只得拍拍手道:“那个,我的记忆瓶……”“哦,对。”紫修回过神来,从怀里拿出玉瓶,低头握紧了一些,顿了顿,似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才把它交回到尚烟手里。“不是。”尚烟摆手道,“我不是想拿走的。是想请魔尊帮我保管一段时间。”他的紫眸微微睁大,竟有了几分孩童般的天真稚气:“……为何?”“我还要在魔界学习一段时间,自己又有些丢三落四。放在你这是最安全的。”“你不是想毁掉它么?”“你说的话我有好好想过。确实,丢掉了记忆,对记忆里的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只是……”尚烟看着瓶里的蓝紫色液体,“我没做好准备,去承受这些记忆。”“嗯,孤帮你保管。”紫修收好记忆瓶,“对了,明天你们要逛奈落吧,孤会让寻歌来陪你们。”“寻歌啊……”“你不是挺喜欢他的么。”“好啊。”不知为何,尚烟觉得有些别扭,“那,现在很晚了,我回去了……谢谢魔尊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今晚的口无遮拦。”奈落之夜,碧华无尽。杏林中烟雾弥漫,在枝头缭绕,身处其中,当真如坠云间。紫修不经意抬眸,花瓣落了他肩上、发上。花瓣粉白,头发漆黑,他的眼眸却是紫色。如此眼熟的一幕,像是当年杏花树下的漂亮小男孩长大了,轮廓变得清瘦,眉眼变得深邃,成熟美貌得令人意乱情迷。“孤也有错。”紫修望着她,淡淡道,“刚见昭华姬时,过分轻薄了。还请昭华姬见谅。”从泰罗宫出来,回到使臣驿馆的路上,尚烟一直想着紫修的事。最初见到他,她以为他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子;随后,她发现,他其实是个冷酷强势的君王,可怕得令人不敢靠近;但经过这一夜叙话,她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可怕,还……还很温柔。天啊,“温柔”。她居然用这个词来形容东皇紫修,若是说出去,恐怕乾坤六界中,无一人会相信。但她确实觉得他很温柔。不是语言上那种,她也说不出来原因。东皇紫修,真是一个矛盾体,诡计多端,深不可测,似热实冷,冷中有热;外表傲慢不逊,实则谦虚清醒……真是好复杂,又好有魅力的一个人。真不愧是紫恒的哥哥,难怪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别说是崇虚宫雀、极影巴雪这样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若有姑娘对他一见钟情,似乎也不会令人意外。明月却多情因为一直在想着紫修的事,尚烟很快到使臣驿馆了。见火火还在撸牙牙,尚烟道:“这次来魔界,其实我觉得可以把小贤带上,你为何只带了只宠物?”“不要提蓐收贤那个混球。”火火脸沉了下来,“他家人给他安排了婚约。”因她变脸太快,把牙牙都吓得不敢动了。尚烟想了想,道:“原来如此……”“不不,这事没什么,男人嘛,总是要成亲的,也不能总跟我一个大女人在外面浪。所以我跟他说,既要成亲,你准备好相妻教女,以后我们别来往了。结果你猜他做什么?”“他做什么?”“他跟我大发脾气,乱扔东西。”“不是吧?小贤也会发脾气?”“对,发完了脾气,他还说什么:‘祝融火火,我陪了你几千年,换来的却是你的不在乎。我只像个笑话,浪费那么久的时间。若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便好了……’”说这句话时,火火用了小贤儒雅缓慢的腔调,模仿小贤空洞伤心的眼神,“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拜托,我若不在乎他,会劝他相妻教女吗!”尚烟长叹一口气:“可怜的小贤。”“他可怜?!”火火哈哈一笑,“一个男人,矫情又泼辣,想找个靠谱好女人成亲都难!如此想想,确实可怜!”“唉,他爹是神界首富,他不可能一点公子哥儿脾气都没的。所以……火火,你有没想过,他为何如此难过呢?”“我不关心!总之,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可能是火火太生气,情绪也感染了牙牙。牙牙抬头望着火火,圆圆的金色大眼睛中,有泪光闪烁。尚烟无奈地摇摇头:“唉,郎有意,妾无情。”“什么?”“没什么。”“那我去沐浴了。”火火把牙牙抱起来,突然语气大转,“牙牙,在魔界没有人服侍你啦,娘带你一起沐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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