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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嵘搁了笔，将作好的画送到他面前：&ldo;请丞相过目。&rdo;王述之将画接过去看了看，笑起来：&ldo;笔法倒是极为娴熟，只是火候略有欠缺。我瞧着你极为沉稳，当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绘出来的景致应当意境广博才对，怎么如此束手束脚?&rdo;&ldo;小人行不过百里，所见所识仅限小小庭院内，若画一些花草树木倒还得心应手，之于山水，已经尽力了。&rdo;这话说得倒也不算撒谎，他的确是没出过门。王述之笑意吟吟，满意点头。他对于绘画造诣颇高，只一眼就看出来司马嵘没有藏拙，的确是缺少一些意境，若说之前心底有些疑虑，现在倒是打消了几分，收起画抬眼看着他：&ldo;你不是陆府的下人么?怎么会这些?&rdo;&ldo;实不相瞒，小人敬佩才学之士，在太守府时边看边学，便习得一些皮毛，这才斗胆在丞相面前献丑。&rdo;王述之听得直摇头：&ldo;陆太守竟对你一个下人如此纵容?&rdo;&ldo;陆太守海纳百川，小人是跟在陆公子身边伺候的，陆公子亦是廓达大度，不忍苛责小人，再说，小人只是得了空才学，并未偷懒误事。&rdo;&ldo;妙!&rdo;王述之觉得有趣，笑容中少了几分审视，问道，&ldo;你今年多大?&rdo;&ldo;……&rdo;司马嵘心中叫苦，想起另外三名奴仆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猜测元生应该差不多，便道，&ldo;十七。&rdo;&ldo;瞧着老气横秋。&rdo;&ldo;……&rdo;司马嵘垂眼，&ldo;丞相谬赞。&rdo;&ldo;哈哈哈哈!&rdo;&ldo;……&rdo;王述之笑容满面：&ldo;小小年纪，怎么一板一眼的?若不是我眼睛好使，定会以为你与我年纪相仿，不对，比我更老，像个老夫子。&rdo;司马嵘只好摆出微微好奇的模样：&ldo;丞相多大?&rdo;&ldo;无礼!有你这么说话的么?&rdo;王述之将如意敲在棋盘上，震得棋子弹跳开来，眼中笑意半退不退，显然并未真正发怒。司马嵘觉得这丞相简直无理取闹，心里叹了口气：&ldo;小人逾越，敢问丞相年岁几何?&rdo;王述之觉得他还是保持这种腔调中听一些，笑应道：&ldo;去年才及弱冠。&rdo;&ldo;丞相年轻有为。&rdo;&ldo;谬赞。&rdo;王述之想不到自己竟与一个下人聊得如此兴起，又换了个姿势，轻拂衣袖，依然是潇洒恣意的姿态，&ldo;你叫什么名字?&rdo;&ldo;元生。&rdo;&ldo;俗气!谁给你取的?&rdo;&ldo;……&rdo;司马嵘一时有些无言以对，顿了顿，&ldo;陆太守起的，小人身份卑微，名不论雅俗，叫着顺畅便好。&rdo;&ldo;啧啧……陆太守真是个无趣之人。&rdo;王述之听得直摇头，又支着额想了想，&ldo;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罢。&rdo;司马嵘心中一喜，眼皮微抬：&ldo;谢丞相!有劳丞相赐名!&rdo;&ldo;你倒是不客气。&rdo;王述之瞥了他一眼，眼角光华流转，显得兴致盎然，&ldo;不过现下我身边已有四人，分别是亭、台、楼、阁，没曾想会多出一人来，这名可不好起。&rdo;司马嵘对他的风雅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料到他连身边侍从的名字都要这么讲究。王述之兀自沉思，如意柄端雕刻着一枚灵芝，那灵芝正在他额头轻轻叩击，隔着烛火落下一片时轻时重的阴影，过了半晌，嘴角一勾：&ldo;既然你来迟了，那就叫王迟，如何?&rdo;司马嵘不知道他究竟是闲得慌，还是当真与自己聊得投机，起个名想了这么久，起完了还要来征询一番意见，虽然没有受宠若惊，却还是有些讶异，忙应道：&ldo;多谢丞相!&rdo;王述之朝他看过来，不悦道：&ldo;别光顾着谢，我问你，这名起得如何?&rdo;&ldo;……&rdo;司马嵘抬眼与他对视，诚恳道，&ldo;甚好。&rdo;&ldo;好在哪里?&rdo;还没完没了了……&ldo;嗯?&rdo;王述之直直看着他。司马嵘心中冷笑，掉书袋么，谁不会，于是朗声应道：&ldo;玄德公三顾茅庐，诸葛先生曾作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可见，迟有迟的好处。&rdo;&ldo;哈哈哈哈!&rdo;王述之大笑，&ldo;有趣!你太有趣了!&rdo;司马嵘宠辱不惊地微微一笑，未再多言，只是暗中觉得这王丞相比自己想象的要坦荡一些。&ldo;今晚聊得尽兴，赏你明日陪我去游秦淮河!&rdo;王述之说着便离席起身，走至门口又忽然回头，拿如意朝他点了点，唇边噙着一丝浅笑，&ldo;陆太守目下无尘，他日必当后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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