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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门，路便没那么平缓了，马车略微颠簸，棋子稳不住，司马嵘便将棋盘收起，刚收拾完毕转身，就让王述之抓住手腕，一抬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从容道：&ldo;丞相有何吩咐?&rdo;王述之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笑意未达眼底，只轻勾唇角，低声道：&ldo;方才与陆子修叙旧了?&rdo;&ldo;属下是与他道别的。&rdo;司马嵘说完一愣，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王述之轻笑一声：&ldo;我们与他顺路，你在城门口便道别，怕是有些早。&rdo;司马嵘看了他一眼：&ldo;属下一时忘了。&rdo;王述之见他神色淡然，心口忽地被揪了一下，不由微微蹙眉，便抓着他的手再不松开，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歇息。夜阑人静，车队来不及赶赴镇上投宿，只能在半路歇息，王述之邀陆子修入马车清谈，命司马嵘在旁斟茶倒酒，司马嵘拒绝不得，被迫旁听到深夜，昏昏欲睡。陆子修瞧着心疼不已：&ldo;元生……&rdo;&ldo;左梧兄可是记性差了?&rdo;王述之面含笑意，手中沉香如意轻轻一转，在司马嵘额头无声叩了一记，&ldo;如今已没有元生，只有王晏清。&rdo;司马嵘让他敲醒，眯瞪片刻，下意识抬眼看他：&ldo;丞相有何吩咐?&rdo;陆子修见他与王述之目光直直相接，不由心中攥紧，改口道：&ldo;晏清，你若是累了，不妨去后面的马车内歇息。&rdo;司马嵘倒是不觉得累，只不过这二人你辩我驳谈得尽兴，在他耳中听来却十分无趣，枯坐久了不免有些困意，想着这次出门只有一辆马车，后面那辆是陆子修的，忙振作精神回道：&ldo;多谢陆公子，我现下已无困意了。&rdo;王述之听他拒绝得干净利落，眼中透出明显的愉悦，摇头而叹：&ldo;又听睡了，看来我与左梧兄的清谈甚是无趣啊。&rdo;司马嵘应道：&ldo;丞相与陆公子皆高雅之士，玄言味永，属下才疏学浅，不能窥其一二。&rdo;&ldo;唔，既如此，枯坐无趣。&rdo;王述之如意指向一旁的案几，&ldo;你作一幅画如何?难得我与左梧兄如此投机，不妨作一幅秉烛夜谈图。&rdo;司马嵘听得一愣，心中立刻敲起了鼓，却不好开口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研墨，最后提起笔来，觉得笔端似坠着千斤重石，不由抬眼朝陆子修看过去。陆子修似乎时刻关注着他，几乎同时转目回视，面上的笑容携着暖意，本该驱除严寒，却生生让心虚的司马嵘出了些冷汗。发觉王述之也朝自己看过来，司马嵘忙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心无旁骛地开始作画。马车内两盏烛台，将三人的身影重重叠叠映在四壁上，车内言笑晏晏，车外则万籁俱寂。夜色渐浓，司马嵘一幅画作完，交到王述之的手中。王述之垂眸端详，大加赞赏，笑容满面地挥笔题字，最后笔锋一收，将画提起来吹了吹，倾身送到陆子修的面前，笑道：&ldo;难得如此尽兴，这幅画便赠予左梧兄以作留念。&rdo;陆子修见他如此慷慨地为元生题字，心中早已起了波澜，想到如今元生颇受重用，不免疑云丛生，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双手接过，笑言道：&ldo;丞相一字千金，下官今日可是得了大便宜。&rdo;说着低头看画，面色骤然一变。司马嵘暗中捏了把冷汗，心想：为今之计，你说什么我都不承认便是了。王述之面露诧异：&ldo;左梧兄怎么了?&rdo;&ldo;呃……&rdo;陆子修抬眼，探究的目光落在司马嵘的脸上，见他神色镇定，忙恢复笑容，&ldo;下官略有些吃惊罢了，想不到短短数月不见，晏清的画艺已精进至此，倒不算辜负丞相的题字。&rdo;王述之听得哈哈大笑：&ldo;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晏清在你身边那么久，竟遭你小瞧，岂不委屈?&rdo;&ldo;丞相说笑，下官倒并未小瞧晏清，只是见这副画的着墨之法与以往大不相同，有些吃惊罢了。&rdo;陆子修抬眼看向司马嵘，眸光有些深邃，&ldo;晏清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作画，画的是什么?&rdo;司马嵘脑中一嗡，忙镇定神色，应道：&ldo;那么久了，不提也罢，说出来叫丞相笑话。&rdo;陆子修见他不答，自顾自笑道：&ldo;我教你画池塘中一只白鹅，你执笔便抖，抖了不少墨下来，白鹅硬生生涂成灰鸭，不记得了?&rdo;司马嵘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含糊地笑了笑，心中盼着王述之赶紧下逐客令。王述之却是一声未吭，只含笑看着他们二人，指尖在如意柄上不轻不重地叩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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