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溪一哭就是两个钟头,哭完已经是深夜,鼻头通红,耳朵脖子也都红了,眼睛肿得像核桃,整张脸甚至都被眼泪泡得发了。
“亏得明天你不用出门,不然被狗仔拍了,登个大字报,标题就叫京市傅家子家暴女友,美女明星已破相,然后我就红出圈了。”傅登云翻了个白眼,不无嘲讽的调侃道。
李意溪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我忍不住嘛。”
傅登云给她拿了冰袋敷脸,顺便从玄关柜那里把带回来的东西拿给她,“看看罢,陈琰让我给你的。”
李意溪愣了一下,他就继续道:“我原本是想去拜访南江的陈市长,他是陈琰的族叔,还没动呢就接到了陈琰的电话,说他在南江出差,我们见了一面,商量了些事,那个爆料的员工就是他帮忙善后的。”
“……所以你才会问我认不认识他?”李意溪哑着嗓子问。
傅登云点点头,“主要是我想起来上你那个盒子和这俩一模一样,这俩下边还有陈家的徽记,我猜说不定你那个也有。”
这人的记性可真是好得过分了,李意溪腹诽,一首捂着冰袋,另一手去开木盒的盖子。
两个木盒,一个装着一套紫砂茶具,紫砂壶的壶身光泽莹润,一面刻仕女图,另一面刻秋菊傲霜,壶盖上是菊花状壶钮,壶底的钤印上刻的时间是李意溪出生那年,旁边一行细细的小字:“贺外孙女芙降生。”
她看着这一行字,伸手摸了又摸,然后沉默着递给傅登云,又把每样东西都取出来。
除了茶壶,还有四个小巧的功夫茶杯,以及茶海和杯托,每一样都是李意溪模糊记忆中的物件,“我以前……见过的……”
她的声音低微喑哑,含着隐忍的悲痛。
傅登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她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则零碎了些,有一本破了封面的小学一年级课本,还有几样首饰,玉镯、项链、耳环,和一对赤金的银杏叶嵌海水珍珠发梳,一把紫檀木梳子。
“除了书,全是妈妈的遗物。”她唇角微微抿着,抽了抽鼻子。
“书是你的?”傅登云问她。
李意溪点了点头,伸手把书本拿起来,翻开第一页,是笨拙的铅笔字,“一年级(2)班李芙”,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力,仿佛能让人看到当年趴在桌上认真写字的孩子。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一翻,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来,照片里一个穿着白色长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盘着头发,笑容温柔,腿边倚着一个三四岁的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年轻的女人满目爱意缱绻,年幼的孩子懵懂纯稚,那是还活着的邵蓉和小李芙。
李意溪看着照片眨了眨眼,晃了晃神,脑海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说:“阿芙,你不要听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很好,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阿芙,你要好好的,活得好好的,别恨你爸爸。”
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她已经淡忘了母亲的模样,更不记得什么时候曾经有过的家庭和睦父母疼爱,在她的记忆里,李家永远冰冷,母亲永远眉头紧锁。
原来她也有过笑靥如花眉目舒展的时候。
她捏着照片的一角,浑身都颤抖起来,再度泣不成声,“他怎么能那样对她……她怎么那么……”
那么傻,爱上一个没有心肝的人渣,还为这个人掏心掏肺直到临死都还让女儿不要恨他。
“……她让我不要恨他,可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她低着头,眼泪似断线珠子,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
神情却茫然又迷惑。
傅登云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这世上,有些人和感情如果一直没有得到,日子还能过,但得到了以后再失去,就是锥心之痛。
那种感觉,他曾经以身验之。
冰袋掉在了一旁,李意溪抓着傅登云的衣襟重新哭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悲愤,让他第一次,对一家从没见过的人物彻底厌恶起来。
她哭得太厉害了,傅登云终于不得不出声劝慰,“阿芙乖,悠着点儿好不好?再哭下去真的没法见人了,眼睛都要叫你哭瞎了,以后怎么办,我家孩子要有个瞎子妈妈了么,嗯?”
正哭得痛快呢,谁要他插科打诨,李意溪喉咙一哽,啜泣声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哭。
她大约是把积攒了好久的眼泪一次性哭出来,无论傅登云怎么劝都劝不住,无奈之下,他只好道:“哭吧哭吧,就这一回,下次再这么哭我给你扔大山里喂狼……”
顿了顿,他托抱着她起身往浴室走,“我带你去洗澡……哎哟我怎么那么命苦,摊上你这么个小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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