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未曾尽信。没想到最后,竟是他的母后身体力行用行动给他上了精彩的一课。昏暗的房中,寂静里是卫瞻极浅的一声叹息。卫瞻陷在昏暗的天地里,天地间阴沉沉的,他在整个阴沉沉的环境中变得更加阴翳。房门被推开,带进来一束光,照着他的阴沉和狼狈。他抬起眼睛,看向出现在门口的霍澜音。霍澜音端着一盆温水,帕子搭在盆边,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着。她走到床边放下铜盆,坐在床边,探手去解卫瞻的衣服。卫瞻冷眼看她。霍澜音低着头去解他的衣服,也不看他,口气随意:“莺时的屋子不大,只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天热,挤得不舒服。我今晚回来睡。”她顿了顿,“所以得把你洗干净。要不然我嫌脏。”“霍澜音。”卫瞻的左手忽然用力扣住霍澜音的手腕,有些疼。霍澜音抬眼去看她,撞上他冷静的目光。“人,不能太贪心。”卫瞻声音低沉沙哑,“不要再在孤面前耍这些猫儿狗儿的把戏。”霍澜音挑起眼尾妩媚一笑,带着嘲意。然而卫瞻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笑僵在脸上。——“你既做不到狠心抛下孤,又怕孤自作多情地以为你心中有孤,才用这般羞辱手段让孤厌恶憎恨你罢了。”他捏霍澜音的下巴:“泥泥,心软成不了大事。”霍澜音很快反应过来,她甩开卫瞻的手,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问:“大殿下好似料事如神,可我倒要问一句,我要成什么大事?我一个普通人,并不需要成什么大事。一切随心,我高兴就好!”她忽然用力去推卫瞻,将卫瞻推倒。卫瞻想起身,可他刚有想起身的动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右半边身体没有知觉。霍澜音双臂压在卫瞻的胸膛,俯下身来凑近他。她笑,笑得有些坏:“殿下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如今还不是像烂泥一样软在床上任我摆布?”卫瞻抬起左手想要握住霍澜音的腰,他的手腕却被霍澜音双手握住。她翻身上榻,跨坐在卫瞻的腰上,禁锢着本来就半边身体不能动的他。卫瞻目光一凝,阴沉中带着杀气。霍澜音俯下身来,三千鸦发垂落,带着刚沐浴过后的香气堆在卫瞻的胸膛。她妩媚地笑,笑得着实不像好姑娘。她纤细的手反过来,手背贴着卫瞻的脸颊轻轻滑过,细细的指腹点了点卫瞻鼻尖上那粒与她相同的美人痣。“让让,你的确聪明,可你总自以为是地看透了我。这样不好。”她摇头,“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没你想的那么良善。我满心算计,自私自利,骄傲固执,一条路走到黑。从小哥哥就说我任性,如今不过是被踩在了泥里,现实打了我的脸,教会我没了资格任性罢了。”她用手背轻轻去拍卫瞻的脸,笑:“对,就是这样打了我的脸。让让不也是吗?东宫之时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欺负呢?”卫瞻眯起眼睛,视线凝在霍澜音眼尾氤氲的柔媚。“自作聪明?”卫瞻嗤笑,“霍澜音,你又何尝不是?人若算计得多了,早晚将自己算计进去。这一路走来,你算计一路,自以为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进行。结果呢?”“结果呢……”霍澜音喃喃重复了一遍。卫瞻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孤的确没有将你完全看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不断地给孤带来惊喜。”霍澜音目光微沉。卫瞻阴沉地哼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孤看不上的人把心挖了送来,孤也不会看一眼。而孤看上的女人,即使是个没心的混账东西,孤也要定了。霍澜音,你再多的反抗和算计都无用。你是我卫瞻看中的女人,这辈子都逃不掉。”霍澜音眸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霍澜音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说:“让让,从前有个小姑娘得了重病。所有人都说她活不了了。可是她惦记着和哥哥下了一半的棋局。在那之前,她和哥哥下棋从来没有赢过。而那盘棋是她最有可能赢的局。小小的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怎么办呢?如果她死了,就永远都赢不了哥哥了。为了赢那盘棋,她活下来了。后来小姑娘长大了,不管表面多乖巧听话,心里也永远不肯认输。”霍澜音收起脸上懒散笑意,望着卫瞻的眼睛,平静地说:“其实我应该感谢殿下。若没有遇见殿下,兴许我会和这世间很多女子一样,到了婚嫁年纪在合适的男郎中挑一个门第相当的人嫁过去,相夫教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地平淡一生。可是殿下的总总讨厌行径打我脸的同时也让我醒悟,与其浪费光阴在臭男人身上,不如一个人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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