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从雪地上站起身来,握住陆薇的手,一步一个脚印地与人一起回到了主屋中。
刚刚回到房间不久,董婶便将午膳端了来。
一道乌鸡汤用瓦罐煲着,一道冬笋炒肉,一道醋溜木耳肉丝,一份鱼汤豆腐,一盘牛肉片佩配着几道小青菜,种类虽多,每一道菜的分量却刚好。
庄子上给陆薇专做了个高些的凳子,方便她夹菜吃饭。陆薇吃得高兴,李乐看着也高兴。
这些饭菜一看便是用了心的,她这几日呆在点香阁里,也不曾吃过什么好饭菜,都是趁着夜色出门买些能放的包子馒头,锁在房里饿了便啃着吃两口。昨夜来的时候也只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今早起的又晚,还是头一顿吃上庄子里的饭。
口感丝滑的豆腐浸染了浓郁的鱼香,和着热乎的鱼塘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吃得暖和起来。冬日里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此。
陆薇人小胃口也小,吃了些便放下筷子不吃了,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炭盆前用铁钳子戳着碳灰玩。几日没有好好吃饭的李乐,胃口大开,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正当她放下碗筷准备将地上玩火的人捉走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陆薇哒哒哒跑到门前开门,门外的人却不是董婶,而是萧三。“刘叔叔来了!”
李乐起身去看,才反应过来,陆薇口中所说的刘叔叔便是天戍卫萧三,许久没听过他们的的名字,一时还
真没想想起来。
萧三朝门口的陆薇拱拱手。“给表小姐和夫人请安。”
李乐摆摆手,她到这庄子上来便是来办事的,只是不知萧三此时来找她是想商议对策还是有要事禀报。“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这里正有一份他给的手书需要核对一下,正好我也用过饭了,到侧屋去说罢。”
萧三沉声:“是。”
李乐看着眼巴巴也想跟着去的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哄着:“阿薇听话,姐姐不会去很久,阿薇去找董婶来收拾东西,好不好?”
陆薇虽然不愿意与李乐分开,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李乐松了口气转身便跟着萧三去了侧屋,侧屋的炭火早已烧起来了,身上的热气还没被外头的风吹冷,一进了屋子又回暖起来。李乐坐在桌前,照例出示腰间的令牌,才问:“有什么事?”
萧三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乐。李乐接过一看,就见信封上并没有似寻常信件那样署名,她原以为是萧萧珩送出来的给她的信,但看见信封上有些干涸的血迹,心头一跳。“这是...?”
萧三回答:“这封信是左丞向仇远发出,陛下命我等截杀,昨夜在徐州,四人均已处理干净,请夫人示下。”
自从尚裘大将军死后临远军兵权一分为二,一半在陈崇献手中一半在仇远手中,而陈崇献为了替小皇子谋取皇位一直留居王城,边城大将便只剩下仇远一人,而她记得
百川君已经得手,左丞此时向仇远寄信,是出于什么理由?
难道百川君的事被仇远发现并告知了左丞?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很容易便能将这一切联系到萧珩身上,左丞便不会还在丞相府里傻傻地等待萧谏回朝。
仇远是左丞的人,不可能与左丞断绝联系,而他既然已被控制,与左丞所沟通的信件内容便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或许是某些地方惹了左丞的疑心,他能主动寄信,再加上萧三说一行有四人,想必四个人的职责不止是送信,还要负责帮左丞打探些什么。“左丞此时想必疑心不重,这封信送进皇宫送到陛下手中,现在可以备下纸笔我誊抄一份,快马送往边城,以防王爷不知信件内容回信反而加重了左丞的疑心。”
萧三低头称是,李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左丞既然都起了疑心,那么陈崇献会不会也已经派人前往边城?思及至此她连忙开口问:“陈崇献那边陛下可曾派人盯着?”
萧三拱手:“陈崇献的人马比左丞的人要早出去一日,一行两人已在济州被天戍卫截杀,信件已就近直接交付王爷。”
济州,陈崇献的人竟然这么快。李乐皱了皱眉,好在萧珩运筹帷幄,不然让陈崇献觉出不对,如今宫里那么多的陈家亲兵,真动起手来,萧珩便是武功盖世也防不过来。侧屋中也有纸笔,李乐起身从架子上拿下又自行磨
墨,一边誊抄信件内容一边问道:“我记得徐州离王城很近,一行四人的尸体若是被发现报官该如何处置?”
萧三声音依旧沉稳。“咱们的人一路跟随埋伏,是趁夜深是才动的手,且那地方偏僻难行,人迹罕至,被发现的几率很小。况昨夜下了大雪,林子中无人扫雪,被雪一盖,那几具尸体至少在开春雪化之前不会有人发觉。”
闻言李乐这才放下心来,连天大雪,官道上的雪有时都来不及清理,更别说那深山老林,左丞手下的人为了方子事情败露一定会选择小路,那地方正是鱼龙混杂,即便有人发现也不过以为是被山贼强盗劫财害命的的倒霉鬼,报官反惹一身麻烦。
李乐誊抄得速度算不上快,萧珩虽然教过她写字,但她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练字不勤,写出来的字也不过是比从前稍微端正了些。
信中内容所述,大皇子即将回京,问仇远在边城一切可好,记得与官戎一战要作得逼真些,让尚裘将军的从前的部下充作前锋。李乐皱着眉头誊抄信件,房萧三站在一侧也不曾打扰。房间中只听见炭火燃烧的细微响声,一盏茶的工夫,李乐将誊抄好的信件与原件一并交给萧三。“有劳了。”
等萧三将信件场藏进怀中,李乐端着笔墨准备到主屋去让陆薇写写字,看看书。一开门就见陆薇从台阶下一颠一颠地跑上来,抱着她的腿。“姐
姐你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被哥哥接走了。”
李乐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的,这几日我都陪着阿薇好不好?”
陆薇重重点头。“嗯!哥哥惹姐姐生气,哥哥不来,姐姐不能这样轻易原谅他!”
陆薇此话一出,连萧三都忍不住侧目。生气?可方才这李乐姑娘待人待物还是一样温柔的,一点儿看不出生气的样子,难不成是在宫里吵架了?等他回过神来时,李乐的眼神已经与她对上,他连忙低下头。李乐被他这幅样子逗笑,道:“无妨,童言无忌,你听了也当没听见便是。”
萧三将头埋得更低。“属、草民绝无此意,草民先行告退。”
李乐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抬头望了望天,似乎又有些细密的雪花飘在空中。
她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生气,她怎么敢生气?
她是奴婢,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庶民,是顶替了他人的替身,宫中的女官早就死了,现在她是真正的遂州通判家的家生奴婢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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