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戎。
八月的草原夜里气温不高全然不似白日灼人。
萧谏仰头,看着低垂的天幕,星子密布。
“萧大皇子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兴致在这里赏月。”身后一道雄厚的男声传来,是官戎王阿兰达。
院子里平常不跪他的侍卫纷纷单膝跪地,齐声行礼。“拜见大王。”
“大王这时候不陪海日夫人,倒来我这里,可见不止我有闲情逸致。”
在一众跪拜的奴仆中,唯有萧谏与他站着,可阿兰达并没有生气,反而站到他身侧,也仰头看了看天。“官戎的天,是不是比你们中原的要好看多了。”
萧谏皮笑肉不笑,广安的天,不仅仅是天。“大王说笑了,这天四处都是同一片,若是大王觉得中原不及官戎,想必是没见过广安繁华景色。虽然从地面看去的确不如官戎宽广,可若是站得高了,这天看见的也就一样了。”
阿兰达憨笑两声,一挥手就有婢女送上酒来,他大口喝了两口。“萧大皇子说得好,只是这高处向来人少,能落脚的地方也小,萧大皇子怕是挤不进去了。”
萧谏在官戎待了大半年,早就已经习惯了阿兰达等人的冷嘲热讽,若是从前他可能还要跟他辩驳两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外公已经开始动手了。
如果顺利的话,几个月之内,他就可以登基为帝。
阿兰达知道萧谏心理在想什么,他等这一天也已经很久了,只
要萧谏上位,官戎的势力必然比之前更胜一层。“这高处不胜寒,萧大皇子脚伤未愈,恐怕寒气侵体。”
萧谏袖子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面上笑得勉强。“劳大王挂心,广安宫中暖和,想必也不会叫我寒气侵体的。倒是官戎的夜,实在是太长,太冷,今年冬天能否有足够的事物过冬,这才是大王应该担心的。”
阿兰达跟他唇舌打了几个来回,哈哈一笑。“萧大皇子是个读书人,本王只是个兵鲁子,甘拜下风。”
说罢他将酒递给萧谏。“听说你们皇帝有了孩子,如今正四处放粮开设粥场,又减轻赋税,那个妃子还是去年死在边城的熙宁大将军的女儿,看来很是的得宠,只是不知样貌如何。”
萧谏喝了一口,官戎的酒太辣,全然不似广安那般文雅含蓄。“怀胎十月,怀上了不算,得生下来才算。更何况,这个孩子也未知男女,大王何必顾虑?至于娘娘,若是本次回京顺利,大王不妨亲自瞧一瞧,省得我费口舌。”
阿兰达是个好色的,但真正喜欢的只有海日夫人一个。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癖好,那就是搜刮各种家道中落的贵女或者是新寡的妇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尝尝不同地方的女人。
阿兰达一听这话,果然双眼放光,十几年那个老皇帝手下带着熙宁大将军,一直压着他们官戎不放。想必虎父无犬女,定然是个性子泼
辣的,再者一朝从贵妃之尊沦落为他的妾室,反抗之下一定别有滋味。“既如此,我就恭候萧大皇子的好消息了。”
萧谏看着笑得别有深意的阿兰达,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所以,我才更需要大王的帮助。”
阿兰达摆摆手,将酒从萧谏手中拿回又咕咚咚灌几口。“中原人读书多,自然伎俩多,萧大皇子的外祖父在广安已经出了计谋,本王又怎么会吝啬一点点人力呢?”
萧谏唇边闪过冷笑,曾经官戎的皇位之争是父与子兄与弟之间的争夺,这群生长在大山与草原滋润下的民族,野蛮的骨性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人的心理,他们只有赢才配做这个国家的大王,而输了的那方,即便是生身父亲,也只能沦为野兽的食物。
阿兰达手刃了父亲,又将自己的两个哥哥都剁碎了扔到狼山,一些士兵的性命而已,他怎么会在乎呢?就和上一次由蛊虫引发的瘟疫一样,只要能成大事,何必为这些铺路的将士们感到惋惜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总有人要付出代价的。
在官戎是这样,在广安,也是这样。
所以,萧谏虽然鄙夷阿兰达,但依旧选择与他合作。
因为,他们都是王。
为了权利可以不择手段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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