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宓贵妃的眼泪,真宗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一时有些心疼但更有些头疼。——只要一想到宓贵妃方才是从哪里回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真宗皇帝放缓了口气,柔声安抚道,“别哭了,你慢慢说,朕人不是在这儿的么……朕给你评评理,绝对不会叫你白白受了委屈去。”
宓贵妃偏过脸拿手背拭了拭眼泪,裴无洙乖觉地捧了宫人洗净拧好的手帕过去,宓贵妃拿起来斜眼觑了她一下,还是没搭理她。
待宓贵妃平静了下心绪,倦怠地闭了闭眼,周围宫人便如潮水般乖觉地退了下去,如此,宓贵妃方才撩起了眼皮,伸手取了自己发髻上的那支缀了一颗极大东珠的发钗下来,冷冷地摔到裴无洙脚下,面无表情地喝问道:“这东珠,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真宗皇帝只远远瞧了一眼就暗暗皱紧了眉头,也同样奇怪地望向了裴无洙。
裴无洙弯腰把那发钗捡起,脑子里一时有些懵,傻乎乎道:“这不是母妃您的发钗么?这东珠,这东珠是我的么……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宓贵妃闭了闭眼,掐紧了手心,极力抑制住自己胸腔内翻滚的怒火。
“那东珠,”赵逦文在一旁看着急得不行,连忙小声提醒裴无洙道,“是四年前贵妃娘娘过寿时,殿下您送的生辰贺礼啊。”
“哦……”赵逦文这么一说裴无洙就回忆起来了,忙堆笑道,“是啊是啊,那不是当时母妃您随口说了句缺颗好看的大珠子,我就赶紧给您找来的么?”
“怎么,这珠子有什么不好的么?”裴无洙小声嘀咕道,“不应该啊……”
明明当年宓贵妃收的时候还是看着挺高兴的。
——四年前送给宓贵妃的生辰寿礼,裴无洙自然是心虚的,说起来往事都是泪,全怪李沅那个不靠谱的神奇表哥,当年的“离家出走”坑走了裴无洙无数私房银子。
等到宓贵妃过寿的时候,裴无洙已经是真的“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了”,正好宓贵妃又随口提了句自己缺那个,所以裴无洙就……
“你给你母妃准备贺礼,”真宗皇帝站边上也真是听不下去了,无言道,“怎么找到东宫的库房里了?”
“那也是我哥自己愿意给我的,”裴无洙眨了眨眼睛,佯作无辜道,“正好母妃想要珠子,正好我哥那里有……我也就是试探着开口那么一提,我哥就把东西给我送来了。”
“去哪儿找不是找,”裴无洙看着宓贵妃盛怒的脸色、赵逦文不赞同的眼神,弱弱道,“我又没有强买强卖,这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过错吧……”
“确实是不算什么大过错,只是你可知,这东珠是太子从哪儿得的么?”真宗皇帝面色古怪地问道,心里也是对这些不靠谱的孩子叹服了,小五就算了,人傻缺根筋,怎么太子也是个做事不经心的……
裴无洙卑微摇头。
“这么大的东珠极其罕见,”真宗皇帝伸手从裴无洙那儿把发钗拿过来,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其上已经被镶作钗头的硕大东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又是这种品相的,做朝珠都够格了。”
“这是先郑国公、太子已逝的外祖父临终前赠与他,说是暂且寄放在太子那里,是要留着送给日后的太子妃做见面礼的。”
谁成想兜兜转转竟然到了宓贵妃头上……真宗皇帝完全能想象出来,今日承乾宫打的那一个照面,郑皇后怕是第一眼就能把这东珠给认出来了。
以郑皇后那骄傲的脾性……今天那宴上怕是不会少给宓贵妃不舒服受的。
——真宗皇帝没有多说的是,就因为这东珠品相过于好了,足以做顶冠朝珠,当年老郑国公得了之后,一直诚惶诚恐不敢专擅。
而在大庄,全天下有资格佩得上顶冠朝珠的只有三个身份:当朝皇帝、皇后、以及母后皇太后。
连圣母皇太后都没有资格,太子妃自然也轻易用不太上。
可以想见,老郑国公说是把这东珠留给的是未来的孙媳妇,但其实在其中寄予的……是将来有朝一日,东宫太子可以顺利荣登大宝的深切厚望。
“怎么就叫你这个浑货给要来了,”真宗皇帝也是彻底佩服了,把发钗重新塞回到裴无洙手里,断然帮他做好了决定,“去去去,还不赶紧物归原主了去。”
“好好跟太子说清楚了,不行就把方才父皇与你说的个中轻重逐字逐句地复述一遍,叫太子去劝劝皇后,还是趁早把这今日误会解开了为宜。”
裴无洙喏喏应是。
“也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宓贵妃蓦然出声,咬牙冷笑道,“皇后娘娘也并没有如何为难臣妾,只不过是留了洙儿的表姐给太子作奉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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