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和李姑娘是蹭着程国公府白家的帖子一道来的,”说到这个,赵逦文也是忍不住想连连叹气,今日最后会闹得那么难堪,却也是赵逦文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想得到的,“贵妃娘娘恐怕也没想到她们二人会来,起初见时也极为惊讶。”
“其时与皇后娘娘打的第一个照面,皇后娘娘便盯着贵妃娘娘头上的发钗看了许久,然后不冷不热地点了句这东珠不错。贵妃娘娘不解其意,但在场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自那时起,皇后娘娘的兴致就一直不太高了,看着哪家的姑娘过来都是一副索然无味的敷衍模样,好似是有什么重重心事一般。”
“贵妃娘娘心知不妥,已经生了提前离席之意,紧跟着,李夫人和李姑娘就过来了,”赵逦文如今回忆起那时候的场面,都仍还觉得糟心得厉害,“她们真是半点脸面也不要了,瞒着贵妃娘娘来参加承乾宫的选妃宴不说,真当场撞上了,却还好意思再假惺惺地过来见礼问安……贵妃娘娘气得不行,脸色很是难堪。”
“只是碍于在场的夫人小姐太多,强忍着没有撕破脸,但与她们母女见过便提出要走,只是这时候,”赵逦文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瞧了裴无洙的侧颊一眼,低声道,“……皇后娘娘却是如何也不愿意放人走了。”
之后的事情,赵逦文都不忍心再多言了。
——李妧和张氏那对母女简直是把脸贴上去求着承乾宫踩,讨好谄媚得令人不适,宓贵妃在旁看得脸色铁青坐立难安,郑皇后却偏偏要得就是她的这份“难堪”……宓贵妃前后提了三回要走,郑皇后都微微笑着一一驳了回去,再之后,宓贵妃干脆也就不再自取其辱地开口请求了。
但在场那些贵妇小姐哪个不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郑皇后这是有意要给宓贵妃气受,若换了以往,到底宓贵妃盛宠在侧,就算有那心里酸的,也最多背后小声酸两句,鲜少有那不怕死的敢直接酸到宓贵妃眼前来……但今天却不一样了。
郑皇后亲自作筏,李家母女又上赶着把她们的脸面往地上扔了叫人随便踩,在场几乎个个出身五姓七望、或者要么是来自关陇豪族,哪一位不是百年底蕴的世家豪门?
那傲慢都是浸润在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那些贵妇贵女们恐怕心里本就瞧不太上外面那些“恃宠生娇”的野凤凰,天然的阶层对立,再加上多多少少有点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
——就算那是陛下的宠妃,就算那宠妃回去对着陛下一一哭诉了,可在场几乎包揽了整个大庄七成以上的世家豪族,皇帝还能把她们全都一一问罪一遍么?
再说了,这可是郑皇后亲自起的头,就是两边斗法,也轮不到她们先吃挂落。
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就算是要“宠妾灭妻”,不顾忌郑皇后的脸面了,那今日可是东宫太子的选妃宴,皇帝还能为了区区一个后宫中的女人,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管了么?
到那时候,恐怕不是皇帝一一问罪她们,也再不是后院中几个妇人之间的争斗了……先容不得这种“惑君祸主”的妖妃的,定然是前朝那帮老道学们。雪花般的折子参上来,就是皇帝,也得要顾忌天下士子的观感吧。
百年后史书落笔,总不好只给自己留个“烽火戏诸侯”的昏碌之名。
就是那些夫人贵女们这样的心态,叫宓贵妃生生被郑皇后按着在承乾宫从上午坐到了宴罢,也是生生受了一整天旁人的窃窃私语与异样眼神。
赵逦文想:贵妃娘娘自回宫复宠以来,恐怕还没有跌过这么深的坑、受过如此大的辱。
尤其是最后宴席将散未散之际,郑皇后高高在上地将李妧招到身边,悠闲自得地赏评了一句:“李姑娘这双眼睛,生得如杏仁一般,甚是好看……足以配得留在太子身边做个奉仪了。”
李妧还低头“羞而不语”地默认了。
差点没把边上的宓贵妃气得直呕出血来。
——李妧那个贱人……赵逦文虽然心里是极其厌憎她的,但即便如此,赵逦文也不得不承认:李妧那双眼睛,确实是一双遗自李家的眼睛。
像她的姑母宓贵妃。
更是像裴无洙。
——也不知道是不是妆容之故,反正乍一看简直是像得有七八分,赵逦文甚至冷冷地揣测过李妧是不是压根就带着三分故意那般妆扮的。
郑皇后或许是无意一语,只是想气气宓贵妃,想叫她“看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一气牵连到裴无洙身上的意思。
——毕竟郑皇后都未必见过裴无洙几次,正常人也多半不会故意把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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