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一时犯恶,又正好顺手,干脆赶在福宁郡主嫁人前故意找人玷污了她、以此来纾解胸中那不如人的不甘与恶意的原作女主郑惜,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就是裴无洙杀人的理由要比原作女主更充分些吧,毕竟裴无洙这算是杀母之仇、辱妻之恨……
但是再一想,现在的原作女主还什么都没有做,如果裴无洙现在就把人杀了,倘若郑惜再重生了,那岂不是复仇、害裴无洙的理由也足够充分了……完了完了,禁止套娃。
这最后难道是比她们两个重生的与穿书的谁再来的遍数更多么?你以为你站在第二层、我才站在第一层,其实我已经站在第五层……囧,千层大饼啃不尽了。
弄成这样事情就很没意思了,所以除非逼不得已、事情糟糕到在即将脱离掌控的边缘徘徊了……否则裴无洙实在不愿意用这样“以恶制恶”、“以暴制暴”的法子。
但裴无洙选择“不做”,却又难免在原剧情与身边人的影响下,自我怀疑自己“不做”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会不会最后因为一时执拗、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坚持反而害得丧失先机、酿成大祸……所以她便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去向周围人求证他们对此的看法。
宓贵妃的反应是:你到底还是心太软。
赵逦文的回答是:能狠得下心的话,就不是你裴无洙了。
男主阁下(梦中):哥,你不是蠢,你就是心太软、人太善了,像我这样恶心的烂人,你以后应该看也不看一脚踹到边上的……
……
……
好像他们的回答无一不在向裴无洙申明:你真蠢,真的。
至今没有收到过任何正面反馈的裴无洙,忍不住又把罪恶的纠结之爪伸向了东宫太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东宫太子听得微微笑了起来,柔声反问裴无洙道,“迢迢,你只是‘心软’,但真的有过‘妥协’么?”
“你认为你忤逆李母妃的意思,是在向那些‘恶人’妥协么?”东宫太子从容不迫地为裴无洙一一拨开迷雾,指点迷津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在你心里,算不得真正的‘恶’么?……你其实从没有真正地向什么东西‘妥协’过,反而一直是在‘坚持’。”
裴无洙听得若有所思,忍不住追问道:“那哥你觉得我心中所谓的‘坚持’,是当真值得坚持的么?”
“为什么不呢?”东宫太子怡然反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孤从不认为身居高位就可以随意俯视众生、视众生为蝼蚁草芥……否则迟早会反受其噬。”
“更何况,越是上位者,本就得越是要自省自持才对。”
“因为一吏之坏,坏的是一个县;一府之恶,恶的是一个州,一国之君的失德……失的却是天地秩序、人伦纲常。”东宫太子平静道,“所以孤自开蒙起,便知道处在孤这个位子上,才更是得要‘存圣人之心,志圣人之气,行圣人之道,二立圣人之德’*。”
“或许有很多人瞧不上,抑或者不以为然,但是在孤这里,迢迢,你不知道,你的‘圣人之心’,在孤看来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美好。”
“所以孤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愤怒、你的犹豫、你的茫然,”东宫太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间略微多了抹怅然若失之色,醒过神后很平淡地接续道,“因为让自己心中的底线一步一步向外界妥协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哥哥历过来了,所以才更不想看你去经受那份煎熬蹉磨。”
“所以有孤在一日,定会护着你一日,不叫你再遭那份苦。”
裴无洙心潮澎湃,觉得自己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裴无洙想,她原来单知道她哥人好,但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穿来大庄后,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异常坚定而正面地告诉她:你原先的想法是没什么大错的,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些对你“以方欺之”的小人。
好叫裴无洙知道,她并不是这群古人里唯一“不正常”的那个,只要她想,她也依然还可以继续坚持着做她的“正常”。
说句更矫情的话,裴无洙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微微振动,为方才所寻求到的共鸣。
“那,”裴无洙竭力抑制住自己哽咽的语气,喃喃道,“那如果有一天哥你不在了呢……”
“那孤的迢迢真的该学得狠心些了,”东宫太子微微叹气,揉了揉裴无洙的额发,口吻散漫地轻笑道,“哥哥都不在了,难道还不够你学会‘人心险恶’这四个字么?”
“哥,我想我还是不太想学,”裴无洙握住东宫太子的手,凝视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所以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活着我们所有人都好,你也好,不,你是特别好,没有人能比你更好了,也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那……反正你一定得好好活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老天都没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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