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伯不知何时折了回来,大喇喇坐在我旁边,将酒壶拿过去猛灌了几口,擦了一把胡子拉碴的嘴,“小兄弟,辛苦你了。”我将枪倒了个个儿,又擦了一遍。“早知道是这番景象,当日就不劝侯爷把你留在这儿了。”酒壶中还有几口酒,他将那酒撒到地上,“老天爷开开眼,咱这些老爷们儿死就死了,这女娃子还小嘞,得全须全尾的,好好过一辈子。”我笑着抢过那酒壶来,“卢伯,你求老天爷,还不如明儿个多杀几个来的痛快。”我们两个蹲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我拐了拐他,“卢伯,唱首军歌听听呗。”他清了清嗓子,起调极低,年近半百的男人坐在边疆的土地上,就着寒风冷月,唱着先前我没听过的,悠远的调子。“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黄沙埋忠骨,何日归吾乡”这些日子里,连只信鸽都飞不进玉阳关,耶律战围城围得很是到位,是以究竟有没有援军,援军行至何处,一概不知,只能拼上最后一条性命,能多守一刻是一刻。而双方心知肚明,丰平燕勒不可能被长期牵制,贺将军同定远侯皆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了,制得住一时,制不住一世。是以第二日夜里,胡人发动了总攻。这一仗敌我两方皆是有备而来,将士们踩着的早已不知是敌军的还是自己战友的尸首,双目血红,不过为了心中最后那丝信仰。城中旌旗犹在飘扬,人便不能退却半步。后来史书提及这一夜,堪堪“惨烈”二字笔墨,绘不出其千分之一。红缨枪上仍挂着血,本是火红色的穗子,如今被血染成褐红色,几根穗子还粘连在一处,新的血液顺着滴下来。我没来由的想起来,二哥曾笑我练得不过都是些花架子。如今在狼烟浸染中的这半月,枪法果真是愈来愈行云流水般,少了三分架势,多了七分戾气。后方有刀戈破空之声,我未来得及回身,只听一声脆响,贺盛贴上我后背,低喘着气。我们背抵着背,看着围上来的一圈胡人。我带着笑唤了他一声,“贺盛。”他方才一路拼杀过来着实不易,顿了顿,应了一声,“我在。”我将身子微微弓起,重心压在脚尖上,“哪天得空我再同你比试一场。”他低咳了一声,应了句好。有胡人试探着向前,我一枪贯穿那人心肺,叹了一声“天要亮了。”赤红的云霞破开,一轮圆日冉冉而起,照在这莽莽大漠之上,照着沙尘覆上层层骸骨。我急促地大口呼吸着,腿上软了软,拄着枪才将将撑住身形。贺盛刀光冷厉,将他们往后逼退两步,我才得闲暇喘几口气。这攻势我环顾四周,倒下的将士越来越多,胡人仍不断往上攀登而来。明知是死战,却无一人后撤半步。忽的有人飞奔而来,“报――”,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太子携王师亲征,已抵达玉阳关!”话音刚落,滚滚烟尘被马蹄踏起,雄兵自三面朝契丹军队压下,场上形势刹那逆转。城中已攻上来的胡人阵脚大乱,而我将士军心鼓舞,随着不远处擂动的震耳战鼓声,暴出一声低喝,生生止住溃势。我遥望着最前头那银白盔甲下的身影,心头重压终是卸了下去,“开城门!”耶律战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我是领教了个透彻,如今骤然被包围,他不仅没急着后撤,反而不紧不慢地安排起阵仗来,视那不断逼近的大军为无物。城门大开,憋屈了这么些日子,终有雪耻一日。城中守军骑着马鱼贯而出,不像是经了一夜苦战的残师,反倒像是刻意将养了许久,等着最后一击的精锐之师。昔日留在玉阳关中的两万大军,如今只余一千,无数断枪折戟见证着用血肉之躯捍卫住的城关。最浓烈的黑夜都熬了过来,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奔向黎明。耶律战领军且战且退,步调稳得很。贺盛领了人往前包抄,意在耶律战项上人头。忽的耶律战抽弓拉弦,箭连珠而发,冲我而来。我横枪格挡,身后便露了空门。那枯榆王岩因是汉人模样,着汉人衣裳,隐在人群中,并未被发觉,此时拉满弓,一支长箭射向我后心。我听得响动,也已无力回天。电光火石之间,有人纵马扑过来,自我身后将我扑下马,滚了两圈,方才停下来。耶律战按箭上弦,仍欲再引弓。而太子看出了他的意图,箭先一步破空而出,他已是躲闪不及,正中右肩,射出的箭便偏离了预定的轨迹,插在我身侧黄沙之中,没了一半箭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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