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只是笑吟吟地道:“非常好的房子,这次没机会了,非常遗憾。以后有空再上来拜访。”
宋妍见荷沅软硬不吃,倒也没有办法。这时荷沅见车镜里映出一个人,那人匆匆走来,走近了,是个长相清爽的老人,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神清气爽,看不出传说中七十多岁的样子,也看不出身上的铜臭,看上去更像个世家。那人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的上海腔。“小梁,已经来了,进去喝杯茶。”
荷沅将车窗降到最低,在车里微微倾身作礼,但还是彬彬有礼地道:“非常非常不好意思,请原谅我粗心大意忘记还得去机场接人。下次再来打扰。”
老人睿智的眼睛深深看了荷沅一会儿,道:“也好,我们这儿随时欢迎小妍的朋友过来玩。”
荷沅心说,宋妍的朋友会来,但她不会来。但脸上还是微笑,还是微微欠身,道了声“谢谢”。目光掠去,宋妍站在老人后面眼神复杂。在老人的示意下,“蝠萄”铜门大开,荷沅说了再见后开车出去。
一直等到开到大路上,荷沅才长舒一口气,心中回想起刚才一幕,只觉好奇。那个老人,显然不是个寻常糟老头,祖海到七十岁时候肯定达不到那等儒雅。只是不明白了,宋妍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她上门见面?她又不是宋妍的娘家人,有什么必要?若是换作以前,她可能会既来之则安之,真的委曲求全坐下来与他们喝一杯茶再走。但现在她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想的是宋妍使诡计骗她上门,自然得有承担后果的打算,她今天如果留下,未来针对她的诡计将更肆无忌惮。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默许宋妍卖她情报换取师正帮助的梁荷沅,宋妍的目光过时了。料想,宋妍以后再无可能自讨没趣设计她上门。可惜了那块紫檀雕版,可民间收藏无穷无尽,岂是她有生之年一一看得过来的,算了,命中无时莫强求。
只是想起宋妍的那身衣服的时候,觉得好笑,不由让她想起一个名词:斑衣娱亲。料想以宋妍的轻灵身躯,穿着曳地长裙与老头对打乒乓,老头不知会不会因此想起五十年前某个拿火棍烫卷发拿炭熨斗烫衣服脸颊两团红的时髦女郎,或者洋气一些,老头想到郝斯佳和德伯家的苔丝?
荷沅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宋妍的电话追着过来骂。“梁荷沅,什么意思,这么不给面子。算什么老同学老朋友,见不得人好是不是?”
荷沅轻笑:“你说呢?”
宋妍显然是受足窝囊气,不知道老头说了她什么,她语气非常激动。“我说?我说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从来我比你穷,你一直假惺惺扮演着梁善人,今天角色倒置了,你适应不过来,你嫉妒了,你不肯向我低头,你心理不平衡。”
荷沅听着放声大笑,笑足十秒钟,不管宋妍在那头气急败坏地说什么,将通话结束,将手机扔到旁边座位上。原来她以前都是假惺惺的梁善人,宋妍以前原来是可怜的灰姑娘。这有的人是属猴子的,还真不能爬高,爬高就露出红屁股。
可惜,白走了一趟。回家快进电梯前,又有电话进来,原来是大老板。大老板说话的声音有些疲惫,有些厌倦,很是有气无力。“梁,你还有最后一家没有厘清,那家量大,他们如不肯退让,在帐面上反映很明显。”
荷沅只得不进电梯,免得信号中断。“那家态度非常强硬,反复提醒我,他们与左颂文有桌面下交易,说他们已经吃亏太多,再也不能向我们妥协。他们还说,如果我们中断与他们的合作,他们将向公安局报警控告左颂文诈骗。我正与他们扯皮。”
大老板语气中的疲惫一下消失,说话来了精神:“你怎么说?”
荷沅满不在乎地道:“左颂文手中所有厂家几乎都是统一口径,但他们的交易都是以合法合同形式出现,桌面下的谈话只有天知地知,他们自己也是吃哑巴亏。再说左颂文已经逃出国,控告诈骗了又能如何?即使控告左颂文,与西玛何干?西玛也是受害者。我只要花时间精力下去与他们磨,他们时间长了肯定会有退步。”
大老板却道:“梁,你联系他们,我今天过去与他们谈。”
荷沅一愣,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她不问出口,立刻道:“行。那家厂过去的话,只有火车或者汽车,BOSS你等在住处,我半个小时内去接你。周一前可以回上海。”
大老板答应。荷沅关上手机后心想,看来,左颂文的交易里面,大老板也有掺上一脚。逃得了左颂文,可大老板回家还得做人,他逃不了,所以他得在离任前解决,时间不等人。否则,继任者眼看诺大窟窿,必会追查。这种解决,当然得背着所有人进行。若是大老板自己能说中国话,肯定不肯用任何人帮忙,自己悄悄打个来回。但现在,他不得不依靠她。
荷沅随便抓了旅行箱,与祖海通个电话便出发。
大老板神情有点委顿,不复原来的斗志昂扬。想到他平时对她的赏识,和给她的机会,荷沅为他可惜。挺职业的一个经理人,怎么会与左颂文混在一起,中盅了。
一路之上,大老板详细询问荷沅与其他公司都是如何打交道的,荷沅没有太多隐瞒,说了斗智斗勇的大致经过,不过有些太过无赖的就不说了,免得大老板心中怀疑上她的人品。大老板虽然将走,但没必要在他心中留个不良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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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荷沅暗暗怀疑,大老板是不是想从她这儿得到一点中国国情的斗智斗勇的经验。
所以只要后面道路顺畅时候,荷沅又跟大老板详细说了与那家公司两个月来的所有接触,她在这方面记性好,几乎没有遗漏,务求给大老板有个参考。但说到最后,荷沅为自己争取了一句,也算是给大老板下个台阶。“等下与对方公司老总见面时候,BOSS觉得是谈话时机了,请允许我离席。因为对方态度一直强硬,一直只给我一个态度,,没有商榷余地。所以今天如果对方老总又搬出一句‘我与梁小姐已经多次申明’,如果被他们把调子定下来,你与他们就很难谈了。不如我走开,BOSS当作不知道他们跟我谈了什么。”
荷沅话中的理由虽然有点牵强,但大老板与她心照不宣,什么都没问,便应了声“好”。荷沅听了松口气。今天明天,大老板亲自出马,在大老板离任前,势必得把这个合同谈下来,但是如果她在场,大老板以前与左颂文做的手脚会令大老板很难说话,她离开,方便他们双方继续台面下交易。难说,对方厂家一直态度强硬,目的便是逼出大老板。
而且,从她个人角度出发,她也不愿在场。这份合同既然带有那么多台面下交易,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份很拿得出手的可以大方交由任何人审阅的文字。她在场,她到时就得承担一份连带责任。她前面什么都没参与,何必最后背个罪责?所以,她不如找借口走开撇清自己。大老板毕竟是要走的人,她可以帮忙,她也帮了忙,但不能把自己陷进去,她未来还得在西玛清清白白地混下去呢。
晚上,到达的时候已经不早,但对方老板还是带着个翻译在宾馆等候,见面非常亲热,但什么实质的都没谈。第二天一早,荷沅便借口离开,去找一位专做古董底托的朋友说话。该朋友见多识广,又经常进出上海,对上海收藏界非常了解。说起宋妍家那个老头时候,朋友生气,说此人最大缺点是架子端得太高,古董界朋友想上门领个市面都不行,所以东西进了他家,便等于与外界绝缘。荷沅听着心想,东西若是进了老骆家里,人家更是连上门参观的念头都不敢生了。
中午回去吃饭,果然他们已经谈成。大老板也上路,没拿出文件来让荷沅陪绑也签一个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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