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那盘光明虾炙上:“竟有毒妇,居心叵测,要借此害你?”局势转变之快,叫许如是犹自发懵,她不敢轻易去接许宸的话头,生恐掉进了什么陷阱里。要建立信任,需得积年累月,不断呵护。要摧毁它,却只需要一瞬的功夫罢了。许如是兀自沉默着,齐行简也不催,他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揩去她脸颊上的血痕。那厢许铄却回过神来,高声道:“阿耶,求阿耶快诏侍医入宫!菩提心适才被逼,吃了虾仁——”许宸勃然大怒,骂道:“毒妇安敢害吾儿?”一心替圣人分忧的辛充仪比许如是还难以置信,她是为了圣人呀!辛充仪膝行而前,颤声道:“圣人!婢妾、婢妾是……”许宸不容她说完,径自抬手招呼了侍从进殿,将其索拿:“将这罪妇拖出午门——”辛氏刚欲争辩,却忽然发觉嘴巴不听使唤。齐行简卸掉她下巴,随即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咽喉,一紧一扭。齐行简目无表情,却仿佛刚从地狱爬到人间的修罗。只听得一声曼妙的脆响,众人便见辛充仪脖颈一歪,仿佛飘散的纸花,打着旋嗒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绞杀。”许宸话音方落。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如是面色数变,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圣人,齐繁之并非、并非是御前不敬。”“杀得好。”许宸当先一个赞道。“这等毒妇,郡王,杀得好。”贺兰梵境笑得难看,却也连声附和。齐行简面无异色,径直朝她走来。许如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辛充仪,默然片刻,不知是哭是笑。许宸宣诏了侍医,齐行简拥着她,低低道:“如娘,没事了。”一场大戏落幕,许如是回头。忽见许铄怔怔盯着那盘残存的光明虾炙发呆。作者有话要说:贺兰:万脸懵逼。小辛:我太难了。许宸:猪队友,别说了,朕心里苦。齐行简:都得死。全局最惨小辛,死于剧情杀。昏礼“菩提心,今日之事,叫你受惊了。”一回了宫,许如是便支撑不住,差点倒下了。许宸听侍医诊断,说她旧创复发,心中更柔软了些,同贺兰梵境两个和颜悦色地劝了好几句,许如是如芒刺在背,强笑了一声,应付得勉强。好在齐行简看出她精力不济,帮着周旋了几句,许宸等人也不再多留,忙着处理辛氏的风波。一群人熙熙攘攘走了,许如是打发了宫人,刹那间,寂寂寥寥的宫室便只留了她与齐行简。许如是忽然放松下来,她哑着嗓子喊:“齐繁之。”“我在。”她仰头望着齐行简,他守在榻前,冷冽的眉目乍然间柔和下来。许如是张了张嘴,忽然鼻间一酸,眼泪珠子忽然啪嗒啪嗒掉下来:“都怪你——”镇定自若的小娘子,无坚不摧的小娘子忽然落泪,她仰着头,一双眼睛里含了盈盈泪光。把齐行简逼得手足无措。他伸手去揩她脸上的泪,却根本堵不上,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许如是一叠声地哭:“都怪你!”齐行简把她搂在怀里,哄孩子似的,耐着性子缓声说:“是,都怪我,没能护好阿如——要打要骂,都由得你。”“呸。”被她活力十足地啐了,齐行简反倒笑了:“可好受些了?”许如是想问——“圣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假的了?贺兰贵妃和辛充仪告的密?趁宫变的当口?”但出口的是:“你早就知道了?你私下找过他了?”齐行简轻描淡写说:“嗯,怕你担惊,不曾告诉你。”“是我考虑不周。”齐行简眸子蓦地沉下来,留了恁大的空子。她身份这事,当年就不该听她的,心慈手软留了首尾。许如是明明已经猜到三分,得到这回答以后,仍是浑身一震。她沉默了很久,渐渐地,泪水止住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护着她。不问对错,不顾情由。她胸中发涩,又想起许宸、贺兰梵境、许铄今日怕都知道了,心中竟然一阵轻松。假的终究是假的,情分都是从旁人那儿偷来的。只剩下……“齐繁之。”“嗯?”“你真傻。”许如是低头伏在他膝上,仰望着他的脸。齐行简的脸上,收敛了张扬、恣意、阴沉,相当冲淡平和,君子如玉。又熟悉,又陌生。“哪有人像你似的,明知是假的,还会奋不顾身。”许如是的话里犹带了三分不解。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彻底了解过齐行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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