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王妃,自是许宸还是郡王时的嫡妃。许宸微怔,他那位王妃本是太上皇那位贵妃的侄女,当年贵妃受宠却无子,想着要拉拢他们长子一系,便将自家亲戚提溜出来给他。然而这嫡妃娇纵跋扈,并不为他所喜。如今那位贵妃一系势微,若要追封皇后……势必叫人人心浮动。更何况,王妃还留下了二郎。许宸属意的从来都是长子许铄。“追封贵妃,依礼办就是。”“喏。”贺兰梵境目光微微闪烁,“还有菩提心那边……”原本此时,许宸就该兑现诺言,但因为客观原因影响——皇帝和太上皇都驾崩了,举国都得守丧,这婚事还得起码还得拖百日。可齐行简那边也不得不安抚。许宸沉吟:“我念,你写。”“定国公齐行简,夙夜兢兢,驱胡虏而宁家邦,封河间郡王,授尚书令。赐——绿韨衮冕衣裳,句履,皮弁素积,戎路乘马,鸾路乘马,彤弓矢,卢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齐繁之,你是不是蠢!烫手的山芋你可真敢接。”许如是搁下赤金鸳鸯莲瓣纹碗,讥嘲道。因先前许如是出头替太子许宸、不……今上挡了刀,得的封赏也不少。这几个月清理皇后余党,从长乐坊里查抄出了不少豪宅,干脆改做了公主府,又赐田宅,又增了五千户食邑,每年单是田税就有近千万钱。更莫说许如是的采邑里,有矿。生活也比较惬意——如果不是齐行简隔三差五上门来气她。齐行简面不改色把药碗递给她,“——吃药,凉了便不好了。”碗架在许如是面前,她深吸了口气,端起碗企图一饮而尽,吃了一口便忙不迭抓了颗蜜饯:“莫转移话题。你说你读过王莽传不曾读过魏武帝纪不曾”“不曾。”齐行简笑了笑,双手一摆,“齐某行伍出身,经史子集一概不知。”一句话差点把许如是给噎住。“你不知道经史,还不知道尚书令是甚么你不知道经史,便不知道九锡是甚么”本朝宰相皆是尚书省长官,而尚书令分外特殊,自太宗担任后,便悬虚不设,后来的宰相便都为尚书仆射。但这也就罢了。九锡者,车马、衣服、乐悬、朱户、纳陛、武贲、钺、弓矢、秬鬯也。受过九锡的,都是王莽、曹操、司马懿、杨坚之流。简直就是篡位资格书!许宸这一手,几乎等于是直接在问齐行简有无异心了。“不过赐了四锡么——”齐行简慢悠悠道,“还有赏的余地不是”还有进步空间这话他也说得出口!小娘子皱着眉头,双颊微鼓,映着初春的阳光,仿佛春日里的粉桃,俏生生,水灵灵。她这样担心他,他心中很欢喜。齐行简忍不住摸摸她脑袋,头顶发丝柔软,茸茸的。“啪——”许如是一巴掌打他的手,面色肃然地昂首,却又压低了声音:“国丧期间,你注意点……”活似个气势汹汹的小猫,奶凶奶凶的。齐行简收了手,心情却不错:“——你若不高兴,赶明儿辞了就是了。”许如是“哼”了声:“你爱辞不辞,与我有什么干系。”“你当初在陇西跟阿耶谈好条件的时候,就没想着日后么”在……陇西齐行简目中讶色一闪而逝:“你这话什么意思”许如是冷笑:“如不是在陇西串联好了,那玉玺怎么会在皇后……不、宋氏手里你拿玉玺跟她表忠心,倒平白无故成了她一条罪状。”他自来跟许宸交好,皇后怎么会轻易相信他投诚。玉玺之事,不过不相信齐行简那样胆大罢了。“换了心胸小些的,凭那玉玺便能送你跟宋氏一块儿作伴去。”齐行简笑了笑,笑她天真:“许北辰未必不想动我,他是畏我手中十万陇西军。”许如是懒跟他说这些,斜睨他,嘴角微微一扯:“既然那时你早跟他达成了盟约了,还说什么打赌,拿我当傻子耍”“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齐行简声气一缓,他是存着私心,却也是为了提醒她。当时那种情况,若要照直了说,她定然不愿相信,只能愈怨他。许宸毕竟是玩政治的,当初既然没反对她和亲,需要获得他支持的时候,又怎么会吝惜许桩婚。尽管先前就猜着了,但真听齐行简软了声气,许如是心中还是一阵无名火起,心中又是憋气又是委屈。“呵,你们两个倒串通默契。倒白费一场好戏,叫贺兰阿姨挨了一巴掌。”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巴巴做给她看。齐行简听得一怔,虽不知是什么事,却也猜得许如是对许宸怨气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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