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王遗风,另一个,叫夏子谦。八月之时,自贡惨案,至今未果。王遗风骂名昭著,其人行踪诡秘,无人能解。庙堂传来消息,天子震怒,严令捉拿王遗风归案。想想也是,自贡城数万余人,竟都成为一个武林中人失智之下的陪葬品。子民被如此屠杀,当今天子又是个勤政爱民的,怎会轻易放过?至于夏子谦,文弱书生,谦谦君子,能诗善画,甚得天子欢心。当今天子,李氏隆基。……这是成都前往昆仑的必经之路。此处已接近昆仑,天气渐冷,处处是荒芜人迹的冻土。一个破旧的客栈坐落于此。这是附近数十里唯一的客栈。因此纵然破旧,人们也不得不歇脚于此。客栈外一阵匆匆快马之声。伴随着几声马的嘶鸣,停歇下来。天子客房内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他看起来约有三十余岁,神色憔悴,即使睡着也显然不是安宁。姜晨意识清醒了些,眼皮动了动,依稀听到楼下小二欢喜之声,“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这欢喜,显然是强加的欢喜。客栈最不想遇到的两类,一为江湖武林,二为官府贵胄。荣县县丞刘林从那黑马上下来时,面色都有些灰白,他扶着旁边栓马的枯树,胃里的酸水止不住的往外冒,干呕良久,听得身边武夫颇为不耐道,“刘县丞,你如此羸弱,我等要何时能追到王遗风那杀人魔头?”刘林抬袖擦了擦嘴,缓了一缓,抬头望着面前这不算整洁的客栈,上面写着“悦来客栈”。他道,“你以为刘某人不想捉拿于他?”他的声音放低了些,“这三月以来,江湖上名门正道皆数追杀于他,当日王魔头凶性大发,被巴蜀唐门之人发现,阻止其人为恶的弟子全军覆没。你我奉命而来,却也须得见机行事,莫要冲动大意……”他说着,眼珠一转,四下扫了一圈,总觉得周围之人都在打量他,只好住了嘴,将之后的打算咽到了肚子里。那武人皱着粗眉,也不说话了。楼下响起来几声脚步,板凳咯吱响了几声。姜晨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王遗风?当真是个熟悉的名字。姜晨,他曾经,也是称王遗风,为谷主的人。那时候,他也曾心向于这样爱恨情仇鲜明的江湖,快马加鞭,江湖意气,当真是让人心向往之。也许每个男儿心底,都会有这样一个江湖梦想。可他亲身再经历了是是非非如此之多,他也不再觉得,这样腥风血雨的江湖,对如今的他还有什么吸引力。他目光冷寂,透着一种沉沉的疲惫,实在称不上什么活着的生机模样。明明他已报了仇,已让他们付出了代价,却依旧感受不到轻松?是因为即便他报了仇,也依旧要困在这无尽的轮回里,无法脱身?所谓的天意总叫他不得善终,也不知信奉天命的慕容紫英,在伏羲倒台,无法修炼剑道之后,又能得几分善终?姜晨难道会为他们怜悯几分吗?难道他们又会怜悯姜晨吗?谁也不会为谁怜悯,谁都会认为谁罪有应得活该去死。这种冷血是如此的正常。人在世事磋磨中,总会让满腔热血都不断变冷。姜晨漠然地思考这个问题,继而给自己一个答案。立场不同。既然,世人都以为他罪不容诛,他再不介意将让此名符其实。对于伏羲,灵魂被分为不完整的碎片,他唯一活下去的选择,便是渡魂……渡魂……呵,重组灵魂,再分离,再重组,如此反复,不知高高在上的天地之主能坚持几次?姜晨毫不怀疑伏羲也会向长琴那般,选择渡魂。蝼蚁尚且偷生。这个道理,掌控着他人生死多年的伏羲,又岂会不明白?更何况,在伏羲眼里,凡人性命如草芥。死一两个让天帝生存伏羲绝不会心软。商羊曾言,神若有情,天下大乱。既怕神仙有情,又何必要仙?如此神隐之时,岂非比之神界更好……凡人之命,为何却要他人支配。唯一原因,便是因为太弱,只能被所谓神而碾压……圣人常言,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可凡为世上有灵之物,又淡淡然岂能看惯生死?姜晨眼前闪过之前自贡城尸横遍野的模样……有人手执长剑,每挥动一下,都是一片血色……那个人……便是他……这具身体的主人,王遗风。姜晨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但却无法挡住那鲜红血色。那种疯狂的情绪蔓延开来,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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