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知道。妈,辛苦你跟爱恩了。”除了这句话,林建国也没别的话能说了。林妈:“我不辛苦,辛苦的是爱恩。她大着肚子,你还不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建国,你要记得爱恩的好,不能做对不起爱恩的事,知道吗?”林建国:“……怎么突然这么说?”“造孽啊,国家政策一改,好多公社的知青都在闹离婚,只有离婚才能返城。在搞对象没结婚的,也就算了。那些结了婚都已经有娃的,你说这婚一离,让被留下来的那一个和娃怎么办?还有,之前回去的那一批知青叫人发现回城之后,又结婚了!”林妈说话的时候,额头一直挤着一个“川”字:“建国,咱家可不能有这种没良心的人啊。你大嫂都那样,你哥还稀罕着,没背着你大嫂有啥。你可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被你哥给比下去了。”林建国:“妈,是不是有人跟你乱说什么了?”林妈:“……你大嫂说,部队里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都是文工团里的女兵,还会跳舞、唱歌……”什么女兵跟军人会有共同话题,接触的机会比较多,说得林妈心里不踏实。林建国眸光一冷:“妈,大嫂的话能听吗?我已经结婚了,文工团的女兵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跟这些人没接触。妈,爱恩没听到这些话吧?”林妈摇头:“那倒没有,大宝他妈说这些话的时候,爱恩在城里参加高考呢。”等陈爱恩参加完考试回来,林妈也是把赵美花的这些话捂得严严实实的,没在陈爱恩的面前露一个字的口风。她知道,这些话不能让陈爱恩听到。林建国:“那就好。妈,大宝三个孩子来咱们家,我肯定没意见,但大嫂,让她少来。”一来,准没好事。林妈叹气:“她要来,我能拦得住吗?她啊,只有你大哥才管得住。”赵美花当初嫁给林建强,别人都说赵美花有福气,嫁得好。可当村里有姑娘嫁给知青之后,大家又说赵美花嫁得其实也没那么好。特别是陈爱恩嫁给林建国,一下子当上了营长夫人,陈爱恩成了生产队里所有人嘴里福气最好的女人。同样是嫁到林家来,嫁的又是兄弟俩,赵美花嫁得比陈爱恩差远了。嫁得比赵美花好一点点的生产队姑娘被知青抛弃,倒大霉了。要是陈爱恩跟林建国再出点什么问题,赵美花就又成了所有人嘴里嫁得最好,最有福气的人了。赵美花心里是怎么盼陈爱恩跟林建国的夫妻感情的,真不难猜。林妈知道赵美花这心思,但她没法跟林建国说,免得林建国生气之后,闹得林建国跟林建强本就不怎么好的兄弟感情更差。“对了,爱恩考完也有一段日子了,这高考的成绩啥时候出来。爱恩倒没怎么样,我天天替爱恩担心地睡不着觉。”有时候,林妈都闹不清楚参加高考的人是她儿媳妇啊还是她自己。林建国:“这次不系统公布考生成绩,听说是直接发学校录取通知书。”“这样啊,那爱恩的通知书什么时候到?”“年前吧。”林建国只能说一个大概时间,他也不是教育部门的人,仅知道的这些消息还是郝政委告诉他的。“妈,爱恩要拿到通知书了,记得……”“打电话告诉你。这话还用你说?”林妈嫌林建国烦,“不跟你聊了,打个电话特别贵,我回家照顾爱恩去了。”“……”陈爱恩可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被婆婆嫌弃了,林妈一到家把通知书的事告诉了陈爱恩:“爱恩,你别急,过年也没几天了,你的通知书应该快到了。”“妈,我不急,你也别急啊。”“不急,妈主要是替你急。”自打知道这个情况之后,林妈时不时跑到生产队的路口,看看有没有邮差经过。事情还挺不凑巧的,林妈天天蹲守吧,没遇着。今天家里要打年糕,炒米花、冻米糖,林妈盼啊等的挂号信,来了。邮差骑着自行车,车杠和后座都放着一个绿色的邮差大布袋:“请问家里有人吗,有挂号信。”邮差的声音不小,但喊了两声之后,屋里一点应答都没有。赵美花伸着懒腰:“你谁啊?”“我送信的。”邮差点了点自己的邮差帽,“你是这家的人吗?”赵美花才想否认,眼珠子一转:“你是来给陈爱恩送信的吗?”“对的,陈爱恩同志是你吗?”邮差笑了,“恭喜你啊,这信好像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大姐,你是大学生了。”赵美花:“……”大学录取通知书?难道真让陈爱恩考上了?“同志,多嘴问一句啊,咱这一片有多少人考上大学了?”“不知道是不是我送的不多,我手上,大姐你是头一份!”让他遇着一个大学生了,真有面子。赵美花呵呵干笑,听了这话,她一点都不高兴:“谢谢你啊,特意跑这一趟,你把通知书给我吧。”邮差把票儿拿出来:“大姐,这通知书给你,你在这里给我签个名。”从邮差手里接过笔,赵美花傻眼了:“签什么名?”“你的名字啊。”“我的名字啊。”不对,她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按个手印成吗?”邮差:“不行,这种信件必须得签名。大姐,签个名字不费事。”“……”赵美花卡住了,“不签名,是不是不让领信啊?”那邮差走了之后,还会回来给送本来给大学生送录取通知书多光荣的一件事啊,但邮差这会儿觉得特别郁闷。签个名还磨磨唧唧的,大学生都这样?赵美花咬咬牙,想着自己干脆随便在上面画个圈儿什么的。她不认识几个字,这个送信的人未必就认识很多字儿。陈爱恩的名字跟她一样,是三个字。她只要随便画三个圈儿,扭几下,应该就可以了吧?反正她看大宝写字做作业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看到赵美花可算是愿意签收了,邮差把单子和笔都给了赵美花。“这位同志,你是往我们家送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吗?”赵美花的笔尖还没有触到单子,林小妹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把赵美花吓得心卟卟乱跳,差点没跳起来:“小妹,是你啊。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林小妹还盯着邮差看:“大嫂,你在写什么呢?有人给你寄东西?”赵美花:“是有一点东西。”赵美花的眼珠子一直在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想什么。突然的,她把自己手里的笔,塞到了林小花的手里:“这通知书是陈爱恩的,妈跟陈爱恩不在家里,我本来想帮着签收的,但我不会写字,你也知道。你帮陈爱恩签收了吧。”邮差:“你不是陈爱恩同志啊?”“我是陈爱恩的大嫂!”这么看着她是什么意思,把她当成贼了?邮差:“这样啊。”那真的是误会了,“问一下,到底谁给我签个字,交了单之后,我还要给别人送信呢。”林小妹:“我来吧,陈爱恩是我嫂子。”“行。”见林小妹不但写了陈爱恩的名字,还把自己的名字写上标明代签收,邮差笑呵呵地把单子收回放好,“恭喜啊,你嫂子是大学生了。咱这附近一片,估计考上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你嫂子,真厉害。”拿到陈爱恩的录取通知书,林小妹特别激动:“谢谢,辛苦你跟这一趟了。”“为人民服务,应该的。”邮差一离开,林小妹就控制不住自己:“妈,妈,你人呢?嫂子,嫂子!”回自己家的赵美花翻了一个白眼:“叫叫叫,有什么好叫的,这么高兴干嘛,又不是你考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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