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狄氏离开之后,武皇后果然望向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见库狄氏应答如流,也不禁赞赏,说:“裴夫人说的有些道理。李敬玄、裴炎之流靠清望当官,裴行俭与他们并不相同。裴行俭能有今日地位,靠的是事功,而不是门第。儿臣以为他颇似刘仁轨。陛下能信任刘仁轨,为何不能信任裴行俭呢?”
“刘仁轨从未对我不敬,裴行俭却曾妄议废立!”
也难怪二十多年过去,裴行俭还要暗中畏惧恐慌。武皇后对那些怠慢、攻击、背叛过她的人,一定会怀恨在心,久久不忘,迟早是要报复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太平公主笑着说,“李敬玄是个无能之辈,皇上已经要将他贬去做刺史了。刘仁轨也已经很老了,依仗不了太久。陛下需要军队、世族、朝廷的支持,刘祎之这些人虽是陛下亲自拔擢,但到底有多少忠心与才能,尚未可知。”
“天下俊杰之士甚多,为何要给裴行俭机会?“武皇后威厉的眼睛里闪着光,“他若得胜归来,天子必然要让他指挥更大的战事,等他统领几十万军队的时候,就不是眼下的吏部侍郎了。此人二十多年前就敢跟长孙无忌、褚遂良密谋,怎知今后不会再做出妨害我的事?”
武皇后见太平公主微笑着凝望宝座一侧微晃的珍珠帘幕,说:“你又在转什么鬼念头?”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初陛下为奸人所不容,现今陛下手掌乾坤。陛下要驾驭百官,别说是什么裴炎、裴行俭,普天之下,也没有人不在陛下控制之中。无论什么出将入相的一代英杰,陛下都能收服他们为己所用,一旦知道他们存有二心,也自有雷霆手段诛灭。依我朝兵制,但有战事,朝廷任命行军总管前去指挥。只要战事结束,立刻兵归于府,将还于朝,哪个在外领兵的将军真能造反?祸起萧墙,变生肘腋,危险从不在于边地府兵,而在于北门禁军。”太平公主说着,讨好地去握母后的手腕。“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都说裴行俭是绝顶聪明的人,陛下不妨看看,他到底学会了为臣之道没有。”
这番话让武皇后快活起来,她咧开嘴,坦然笑了。
趁她高兴,太平公主凑到她耳畔,又低声说了两句话。
这两句话令武皇后沉默片刻,然后说:“好吧,如你所说,这一次让他在西域把仗打完。”
太平公主提醒:“既然陛下决心攻打十姓可汗,就一定要成功。不妨再下一道诏书,以免安西都护府有人阻却生事,贻误军机。”
“也罢。拟一道诏书,派中使去宣旨。”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接着想起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噗”地笑一声,说:“儿臣听说,裴行俭去西域之前,曾给骆宾王写了封信,邀他担任随军主薄,一同去为国立功。骆宾王居然写了封回信回绝了,说老母病重,日后恐怕再没机会奉养,只能留在京城。眼下这回信倒是传遍长安,人人都说言辞悲切,情意真挚,堪比李密的《陈情表》呢。”
“这骆宾王现在何处呢?隐约听说他犯了事,正被关在牢里?”
“已经放出来了。”
武皇后冷笑,说:“他不想去,我偏要他去,叫骆宾王跟中使一道去西域。”
听过这道密旨的,暂时只有裴行俭和杜怀宝,即便袁公瑜也还被蒙在鼓里。
裴行俭来到铁门关之后,第一件事是询问此地官员,有没有南面吐蕃的消息。
他与吐蕃军打了一场,烧了戍堡、粮草,也向于阗派了使者,目的都是逼禄钦陵退出西域。然而以禄钦陵英雄之性,会不会一怒之下,当即大举来犯,还未可知。
听说南面并无异动,吐蕃人有退却的迹象,他才放下心来。
铁门关是西域最重要的一道关隘,也是布置最严密、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来往的兵马多是四处巡逻的游骑。
唐军守卫边境,日常采用游奕与土河两种手段侦察敌情。
游奕是拣选出熟悉山川地理的骁勇骑兵,在行烽、马铺之间来回驰骋,交接更漏牌;到边塞堡垒附近侦察、巡逻,一旦遇到可疑行人,立刻捉来查问。土河则是在边关经常有贼患的路口,凿出宽二丈、深二尺的坑,再填上细沙。如果有人马经过,就会留下足迹,唐军据此追击敌人。铁门关常年靠这两种手段防御,堪称坚实如铁。
就在裴行俭进入铁门关这天,还有一个人拿着全套文牒,来到铁门关外。这人是从南面蒲桃城来的僧人,是一个憔悴僵硬的汉人,像块被晒裂的石头。
汉僧眼神呆滞,半死不活,却是受禄钦陵指派,要去千泉见可汗的信使。
原本禄钦陵派遣了三个人,最先出发的是去龟兹见默啜的信使,他离开蒲桃城后四天,汉僧在边境一截颓塌的城墙外看见他挂起的尸体,原来他被巡逻的唐兵杀死了,还挂着警告别的奸细、探子。
眼见四处都是游弋的骑兵,汉僧不敢往龟兹方向走,就先去铁门关,准备经此地偷偷往北走。他对附近十分熟悉,入了关口,便向一间小庙而去。
小庙中只有七个僧人,其中还有个胡僧,躲在黑黢黢僧房内,一直不肯露面。汉僧发现这胡僧模样有些奇特,脸上有几块皮肤颜色较浅,与深褐色的脸对比鲜明,身上还披着一件奇怪的袈裟。汉僧思忖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这胡僧恐怕是刚剃掉了须发,袈裟也是临时借来的。
汉僧猜测:莫非这胡僧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细作?
凌晨时分,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吏从铁门关来,悄悄进了那胡僧僧房。
汉僧将耳朵贴在破朽墙壁上,只听那小吏说,裴行俭昨夜进入铁门关,一行七人,黎明时分便已经向西州疾驰而去了。
这消息令汉僧情不自禁“啊”了一声,立刻听见锋利如刀的厉喝:“谁?”
木门被“哐”一声踢开,小吏提着佩刀走来,面色阴沉,胡僧赶紧跑过来,拦住说:“他是禄钦陵的信使,并不妨事。”
小吏这才收了刀,上马离去,临行对胡僧说:“萨宝千万藏好,眼下到处都张贴着你的画像,悬赏要捉拿你呢。”
原来,那刚剃了胡子的胡僧,正是十几天前逃离玄觉寺、正被到处缉拿的石阿鼠。
裴行俭坐在灯下,几个游奕都巡官和游奕主帅陆续进来,报告南面吐蕃的消息。裴行俭的马裹在灰土之中,一头一脸也都成了灰黄色。等他终于见过了铁门关诸官员,听完报告,已经快要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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