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派人去探过,仍然是可以走的。”
“既然唐人都走过了,何必还要我带路?”
“我这一行有一万多人,万一路上遇上危险,除了你,谁能解决?”
安悉延冷笑:“承蒙你看得起。你也清楚那条古道是不传之秘,我绝不可能带外姓人走它。何况,此路九死一生,不仅崎岖难行,而且险象环生。你要寻死,就自己去,别拖着几万人跟你一起死。”
天山有不少道路通往千泉、碎叶,裴行俭为何选择这一条?安悉延觉得一定有很特别的理由,但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
他回忆那条路也心里发悸,喃喃说:“秋冬时节,那条古道全是冰雪,飞鸟能过,马匹和人是根本走不了的!只有现在这个时候还勉强能……”
说到这里,安悉延脸色骤变,明白了过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安重岚快步从外面进来,对着安悉延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立刻退了出去。
安悉延惊讶地望向裴行俭,原来,前阵子有人在安西大肆购买药材,全是攀登雪山时人马需用的药物和盐块。安悉延命人暗访,想知道是谁在收购。安重岚有了消息来禀告,那正是安西都护府下令买的。
那么,不出意外,这是裴行俭要杜怀宝准备的药物,为的正是进攻千泉。
从龟兹去千泉,必须要翻越天山。
其中最容易走、最近的一条道路,名叫凌山道。是从安西都护府一路西行,到达拔换城,再向西北方行进,翻越过凌山隘口勃达岭,就能到达突厥人领地——顿多城。再由顿多城向西北方向走,就能到达碎叶。碎叶以西数百里,就是千泉。当年玄奘法师从龟兹去千泉,走的正是这一条路。
而这所谓“最容易走”的一条路,其实也危险极了。勃达岭积雪终年不化,难以穿行。岭南还算是唐域,岭北不远处的顿多城就已是突厥部落把守的险要,只要在这里布置几千突厥骑兵,唐军即便能走到顿多城,也会被打败在城下。
西域很多商人喜欢走的一条通道,叫疏勒道。从龟兹向西南行进千里,就到达汉时捐毒国疆界,也即是唐时安西四镇之一的疏勒。此地有一座托云山口,翻越之后,可以通往西方各地。可是这条路距离北面,绕行太远,要多走近七、八天路程。沿途突厥人很少,但有很多吐蕃人、粟特人。如果裴行俭想要急速行军、奇袭千泉,走这条路毫无疑问是行不通的。
安悉延所行的秘密古道,正好夹在这两条路中间,由于是沿葫芦河行进,安悉延将它称为“葫芦道”。葫芦道不仅仅是一条神秘隐蔽的古道,其中处处是险地,有很多关窍,外人都不得而知。
念及于此,安悉延猛醒过来:裴行俭一定要走这条路,还因为他对九姓胡人也不能完全信任!就算大酋长们忠心耿耿,也难保他们的部下们不怀有二心。如果走别的路,说不定会有胡人提前逃跑,溜去给突厥人通风报信。而走葫芦道,没有人领路,他们连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就在安悉延左思右想之时,裴行俭拿出鸠罗耶识的袈裟,铺在他面前。
“你居然……”
安悉延震惊得说不出话,没想到对方能得到这件东西。
裴行俭问:“关于它,你都知道什么?”
“这是……雪山下王的信物,只要你能得到它,且懂得它的涵义,就能被看作是雪山下王亲临。鸠罗耶识传递消息,多是靠它。”
“你知道它的含义?”
安悉延摇头。裴行俭没有再问,收起袈裟,微笑说:“你看,只要你我二人联手,还有什么做不到?”
这又是在逼迫别人与他“联手”了。
安悉延思索过很多遍要如何拒绝裴行俭,此时想法却不可遏制地转了个方向。在真正见到裴行俭之后,他心中既激切又不安。急切是因为越来越觉得裴行俭胜算很大,这人怎么会失败呢?不安是因为惧怕拒绝会遭到裴行俭报复。裴行俭还不知道他帮助哥利与袁公瑜见面、密谋的事,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神色哀愁:“年初的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卦,说我今年不能远行,否则就会死。”
“你怎么会相信那么无稽的东西?”裴行俭失笑,为了打消安悉延的疑虑,又说:“我知道你忧虑吐蕃,今后数年,唐廷会将吐蕃拖在青海和谈上,离间幼君强臣,绝不让禄钦陵再进攻西域。”
安悉延在室内绕了两圈,突然说:“杜怀宝不该当安西都护,他不是个好官。”
“我离开长安时,天子曾说,如果攻下碎叶城,就让杜怀宝去那里镇守。杜怀宝不是什么英雄,但在安西多年,也没犯过大错,是个稳妥的人。”
这是朋友之间最坦诚的话了,安悉延决定也要推心置腹。
“当年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而如今‘昭武九姓’的酋长们肯随你作战,只是因为他们痛恨可汗阿史那都支。都支也曾亲唐,后来为什么叛唐?一则吐蕃势大,二则安西治理不善。今后再出现同样的情状,你以为亲唐的突厥可汗,也会很快像都支一样,与吐蕃结盟,与唐为敌。杜怀宝觉得胡人和突厥人都是异族人,是潜在的邪恶敌人,不可信赖,这就是犯了大错,极其危险。在我看来,他不仅不能管理好龟兹和碎叶,还会激化矛盾,再次引发战乱。你如果只想立个战功,攻下千泉牙帐,就一切结束了。但如果真想要治理好西域,必须做到两件事。第一,在碎叶城驻军两万以上;第二,委派一个真正的豪杰去那里镇守。唯有如此,才能保持对西突厥威压之势。西域的唐官大多是无能之辈,偶有贤能,也全是被贬谪在此的高官。这些人往往很有才略,却志不在此,一心只想重回长安。你是个圣贤,只要你在这儿,人人都听你的。可人离政息,又有什么用?有的胜利足以光耀千古,有的胜利却只是不幸和错误。如果不能善治碎叶,随时会有下一个都支。”
这番话裴行俭并不完全赞同,但深受触动。他每想到这位旧友的桀骜聪明,难免恼恨他不好对付,可是天底下也再没有比跟这样桀骜聪明的人谈话更叫人舒服了。
他缓缓点头:“你的话,我会奏告天子。”
两人默然互望,裴行俭笑了一声:“你这个人太过聪明,你要是留在龟兹,我怎么能放心去打突厥人?”
安悉延没有笑,显得颇为忧悒。裴行俭几乎是将奇袭计划全盘托出了,如果安悉延不肯与他同行,那只有杀掉才能放心。
裴行俭最后说:“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他几句嘱咐,令安悉延十分不解,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安悉延换好衣服,重新出来接待宾客。乌息悄悄问他,裴行俭这个人究竟如何。安悉延说:“别把他当朋友,他不是个好朋友。跟他合作,倒还不错。不过无论如何,千万别跟他当对手。”
裴行俭出来时,赵元玖急慌慌跑来了,请他回安西都护府。
于是,裴行俭带上吕休璟、党金毗先行,其余的人稍晚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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