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唐的瓜州到西州,必须向西穿越莫贺延碛。
这片沙漠千里无人,被称作死亡之域。烈日将远近黄沙照成一片惨白,风热如焚。
有一行近千人的队伍,正在这片绝域中行进。
其中有七百人是大唐的关中府兵,人困马乏,饥渴难耐。
有人突然喊起来:“看!汉长城!”
果然,前方远处,出现了大片废墟,千百年来不断被风沙侵蚀,沙砾、碎石四散,仍然十分雄壮。文士望之一定要大发思古之幽情,可是,此刻大唐的军人们可没有这个兴致。他们从长安出发,走了六千余里,进入沙漠也已经九天,早就精疲力竭,还要继续跋涉下去。
队伍中,有人望着那汉长城,却暗叫了一声:不好。
此人名叫裴行俭。
他骑在一匹漆黑的骏马上,身穿紫袍,系金玉带,脚踏黑色的六合靴,头上原本还戴着一顶帏帽,用藤编织而成,四周下垂网以便遮挡风沙,这是西北人日常戴的。这帽子此刻被他摘在手里,露出一双定而静的眼睛。
裴行俭看见汉长城后天际线一片灰色,犹如浓烟腾起,再望望烈日,不知何时边缘生出了一圈紫色。他神色越发晦暗了,再次低声自语:“不好!”
他定而静的眼睛显得惊疑不定,就连漆黑骏马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心中所思,竟突然往后倒退了几步。
队伍中似乎还有人觉察出情况不对。一个骑白马的男子大喝一声,追到裴行俭马前。
这男子二十多岁,相貌英俊奇崛,只见他高鼻蓝眼,一头褐色卷发,与中原人大不相同。他是波斯国王子,名叫泥涅师。波斯王子和他不远处的四个随从,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锦袍,白领子,暗蓝裤子,腰系长短弯刀、挎着长弓——这是裴行俭特意安排的,以避免旁人轻易分辨出谁是王子。
泥涅师王子是咸亨元年随他的父亲波斯国王卑路斯来到长安的,被安排在崇文馆学习。他在长安住了几年,会说一些汉语,可是只要一着急,就会挥舞着胳膊大喊波斯话。幸而裴行俭也会说一些波斯语,因此二人交谈无碍。
波斯王子连声诘问,裴行俭告诉了他什么,王子很惊讶气愤,大声叫嚷了起来。裴行俭不慌不忙地又说了几句话,王子看起来似信非信。王子越是着急,裴行俭越显得镇定自若。再交谈片刻,王子点头,似乎终于被说服了,还向裴行俭拱了拱手。
在这两人身后,还有一胡一汉。胡人是波斯王子的翻译,汉人是裴行俭的亲卫吕休璟。
翻译自然能听得懂官员和王子在说什么,越听越怕,大惊失色。
吕休璟可就完全听不懂了,等波斯王子纵马离开,裴行俭这才告诉他:走错路了。
西域人常说:“一百个人穿越莫贺延碛,最终一个都走不出去。”
昨天中午,沙漠上刮起大风,天昏地暗的时候,三个向导都指错了方向。
于是,整支队伍错把北边当成了西边,远远偏出了既定路线。莫贺延碛全是荒凉寂寥的风沙戈壁,根本无从分辨方向。直到看见突然钻出来的汉长城,波斯王子才觉出不对,连声质问向导。裴行俭对汉长城的位置非常熟悉,借着它重新辨明了前行方向。
可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比走错了路更糟。
裴行俭对吕休璟说:“你去传令全军,继续前行,到长城里扎营。”
吕休璟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还有两三个时辰才天黑,既然已经走错了方向,不是应该调转方向、加速赶路吗?”
裴行俭手攥缰绳,长眉深蹙,说:“吕都尉,不必多问,速去传令。”
汉长城绝不仅仅是一道城墙。它有烽燧堡垒、屯兵要塞,矗立在丘陵之上,最高处约有两丈,低处也有五六尺,由于弃用已久,石木支离,寂寂荒凉。唐兵们一进入其中,顿时浑身寒颤。沙土地上还有不及掩埋的森然枯骨、锈蚀消磨的兵锋,石块与墙壁之间泥土斑驳、阴气森森,仿佛误入了古代帝王坟,随时有恶物要张口噬人。
裴行俭一边巡视,一边亲自指挥军人们扎营,要所有营帐靠在南面高墙之下,务必紧扎牢实。他还命令将大批的马和骆驼都拴在堡垒与要塞里,用皮毛毯子将四面残破处堵死,所有辎重全部堆进营帐。波斯王子也不甘示弱地在一旁发号施令,不过他口音很重,唐兵们大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听得一阵叽里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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