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尽褪,东宫被掩盖在黑暗之中。福全和其他侍从站在后方,无人胆敢上前点灯,打扰太子的思绪。
凌承业默站良久,整个人被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然后,在正殿的左边,一道俏丽的身影带着明亮的灯光缓缓靠近。她走到凌承业身旁,行了个礼,轻声细语的道:「殿下,起风了。先回殿里去吧?别着凉了。」
凌承业拉回视线,低头望向任轻欢。她的脸上挂着一个如新月般淡雅的笑,好像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能惊扰了她的平静。
究竟,凌祈原何以会迷恋任轻欢到如此地步?这个女子身上到底有着什么,能让那个不思进取,只愿风花雪月的凌祈原在短短两个月间彻底转了性?
「殿下?」任轻欢在他的注视下微微歪头,眼中的关切更深,「您还好吗?」
「没事。」凌承业一顿,把所有的猜度藏进心底,嘴角一勾,伸手握住任轻欢。他的手是冰的,她的却无比温暖。
他圈紧了掌中柔软的小手,轻道:「走吧,先进去。」说罢便拉着她,一同往西殿走去。
任轻欢跟在凌承业身后半步,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他的不快乐。如果她开口询问,他会不会愿意说出,自己在烦恼什么?怕是有点难吧?
太子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姨母那边知道东宫的事,于他而言,把事情告诉她,就等同于把消息直接通传至贵和宫去。
然而,这是成婚以来,她首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怎么说呢,刚才他伫立在正殿之前,脸上的表情在夜色的衬托下,竟像是......很寂寞的样子。
那么偌大的一座东宫,就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他会不会也有觉得不堪重负的时候?那个时候,会是现在吗?
当凌承业踏进西殿时,热腾腾的鸡汤香气扑鼻而来,他站到饭桌前一看,只见桌上搁着的并非小厨房常备的菜式和汤品,而是一只金铜色的大锅子,嫩滑的鸡肉在锅中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在锅子的四周,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生鲜食物,除了鱼块、虾子等河鲜外,各款肉片、丸子、豆腐和瓜菜也是应有尽有。
「这是做什么?东西竟是生的?」
「回殿下,这天气渐凉了,欢儿就想换换口味,试些别的花样。这在民间叫作吃火锅,预先准备好不同食材,直接在滚汤中灼熟,蘸点酱油就可以吃了。」任轻欢拉着凌承业坐下,挽袖夹了一块切得薄薄的肉片,在高汤中涮了涮,放到他的碗中,民间常说的围炉取暖,便是指这火锅。现下虽未入冬,但殿下若不嫌弃,便尝个鲜吧?」
任轻欢看着凌承业,讨好的笑了笑。他没有回答,只低头瞧着那片还冒着袅袅白烟的肉片。
任轻欢慢慢收起了笑容,见凌承业仍没有作声,便以为他是不高兴了。「殿下若不喜欢,欢儿就叫人把东西撤下,让小厨房改送平日的膳食上来吧?」话中藏着一丝不安。
又或者,太子是担心她会于食物上动手脚?任轻欢心一沉,转头便对采风道:「把东西撤了吧,去让小厨房送膳过来。」
「不用了」,却在此时,凌承业开了口,不止如此,他还用筷子夹起肉片,按着任轻欢的建议,蘸了些酱油,送进嘴里。肉片涮得恰到好处,伴着微咸带甘的酱油,入口鲜嫩,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
凌承业一愣,又不想在任轻欢面前显得像个没见识的傻子,只淡淡说道:「这肉还可以」。
「殿下说的是,宫中的肉食最是新鲜,即使这样简单的用来下火锅也不怕有腥味。」任轻欢见凌承业肯试吃,甜甜一笑,又夹了两片鲜鱼肉到小勺子中,搁进鸡汤中煮熟,「殿下也请尝尝这鱼块,是黄昏时才捞起来切片的,一样很新鲜。」
凌承业转过头去看着她,问:「这鱼是你亲手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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