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未眠想说明明是他五脊六兽的,站也没有站相,她轻轻一推他就往后倒退几步,怎么还说她胖了惯性大。
但她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在前面带路。
草垛里原先是没有路的,他非得走出一条来,她跟着他往前走着,心疼那些被他一路招惹的落花。
路过难走需要跨步的地方,他还是会停下来等她,依旧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给她扶。
桑未眠想起他刚刚说自己胖了的事,手没搭上去,在那儿似是报复地说:“你跟那个清宫戏里的小顾子似的。”
顾南译睥睨她:“好心好意给你扶,你骂人这么脏?”
桑未眠报了小仇,讪讪:“开个玩笑。”
顾南译皱眉:“扶不扶?不扶自己走。”
桑未眠这会是能分得清好歹的。
“要扶的。”
她把自己埋在袖口里的手搭上来,小心翼翼地跨过那还未到她膝盖的花草。
这条路走的不像顾南译说的那样的轻松。
桑未眠最后跟着他来到了那半露天开放的茶室。
菖蒲团子各置在一边,顾南译把风景最好的那个位置留给她。
等她落座后,他顺手从老檀木桌子边上拿过细密竹编编织的茶席。
茶席从他葱白如玉的指尖下散开,卧成一张扁平的底。
茶漏、盖碗、公道杯依次放平整,茶巾茶夹各置两旁。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到茶水壶里的水开始咕咕冒起泡来,他提了开水用水温洗着茶盏。
手腕一绕,水珠温顺地划过茶具内壁。
手背上的鲸鱼图案在光的折射下卧在白色雾砂的茶碗上。
桑未眠爱看他泡茶。
他手长得好看,泡茶的时候他不大说话,身上的懒散劲变成了对桌边茶事尽在掌握的分寸。
他本就是很翩翩公子的长相,做起这些儒雅之事别有观赏的派头。
他也并不是对做什么事都没有耐心的。
这样家境长出来的青年,骨子里还是有风雅和品位的。
只不过对于大部分的人,他能冲个器皿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如此大的阵仗,桑未眠也就见到过两次。
一次是今天,还有一次就是三年前。
春日厌厌的旧时光里,桑未眠在那儿忙着修改参加比赛的设计图。
他打着哈欠坐在那山间隐居的酒店推拉门边上,看着那满目烟绿,随意地说,喝不喝茶?
那个时候桑未眠没和他喝过茶。
她总以为喝茶指的就是把茶叶放进随便的一个碗或者杯里,然后烧一壶开水,把茶冲泡就行了。
谁知道他闻言后去拿了不少的东西来。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喝茶也有这样的门道。
桑未眠从他的举手投足里隐约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品茶
是一件静心凝神的风雅之事了。
竹林斜风里,他坐在那儿,脊背挺直,一招一式地颇有讲究。
桑未眠就看那白水变成红汤,闻到那馥郁的茶香袅袅地从那种蒸腾中慢慢挥发出来。
她猜想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对这种味道念念不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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