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雨本觉着桓晔既然在,桓允这里就无须自己陪护。桓允却要留她,“阿不,那《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你未给我读完呢,我还想听。”桓晔坐于软榻上在看叶微雨高祖父留下来的笺注,这是是他集一人之力收集诗歌发展以来各名家的代表作所作的详尽评述,后整理成册。是桓晔到书房找书时偶然拿到的,他粗粗看了几页,只觉这笺注对后人做文史研究有相当大的助益,可惜其未刊印出版,也就只存于叶家且为孤本。听得桓允之言,桓晔动动眉头,问叶微雨,“最近太学课程繁忙与否?”叶微雨欠身答道,“因又近月末小试,学政颇为重视,故而抓得紧了些。”“既如此,与其在家中陪着小九耽搁,表妹还不如去学舍上课。”太学严谨,平日里告假的情况都会详细记录,以用于升舍考核时做日常行艺成绩的参考,进而影响到整体考核成绩。“不行。”叶微雨尚未开口,桓允就抢先拒绝。今日下午安排的是骑射课程。女子本就于拉弓射箭上比男子少了气力上的优势,这也是叶微雨在所有课程中的短板,只她在“诗书礼乐数”上向来独占鳌头,倒也可以拉高平均分值。是以缺课一堂骑射,倒也无关紧要了。却听桓晔又开口对桓允道,“你因病告假无可厚非,可表妹却无正当理由,要么撒谎诓学政,要么实情以告。可谁人不知你九皇子出入皆仆侍环绕,还需要表妹照顾?落在有心人耳中,表妹清誉何在?”国朝民风开放,男女正常往来无太多禁忌,只无亲无故或无秦晋之约就过从甚密也容易落人口实,尤其叶微雨又是失恃之身。旁人不会认为桓允有何过错,却会觉着叶微雨缺乏教养,自小便与男子耳鬓厮磨在一处,不堪为良配。即便她得桓允爱重,嘉元帝也有许亲之意,只一朝未定,旁人的闲话就会不止。桓允因桓晔的话尚有犹豫,可叶微雨玲珑心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想来太子定要与桓允说些什么,不便她在场,又确实为她名声的考量,干脆就建议她去学舍了。叶微雨道,“也好,今日恰好有骑射课,我于此不甚在行,正巧多练一练。”“阿不…”桓允不舍的看向叶微雨,对桓晔不满道,“阿兄又不可能在叶府久留,待你走后,徒留我一人可不是难熬?!”“你无需担心,我已经吩咐东宫詹事将今日余下未批完的折子抱来侍郎府,由我陪你。”桓允听完桓晔的话顿觉生无可恋,翻身背对着他将锦被一裹,蒙头做足了抗拒的模样。他小孩心性,桓晔觉得无伤大雅,勾勾唇角重又低头看书。……大周贵族子弟早有接触骑射的经验,而太学又以经学为主,开设骑射课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之用,是以每旬就只有两堂课程,每堂课由相邻的两个斋舍同时上课。待叶微雨赶到学舍时,“治事斋”和“勤学斋”的学生俱着统一发放、专用于上骑射课的窄袖束腰制服在演武场集合。因外舍学生较之内舍与上舍人数最多,故而这演武场修整得极为宽阔。场地四面都围有木栅,需要时此处也可用作跑马场,甚至举行马球比赛。此时场上立有十座箭靶,侧面放兵器兰锜。教课的张学政原在军中是校尉,后因伤病缠身又年事已高不得不退役回家养老,最后被祭酒请来做太学的武老师也不算埋没了人材。其脸上横亘着一道征战时敌人留下的刀疤,加之身材高大威猛,往学生面前一杵,气势很是骇人。叶微雨未在规定的时辰到,张学政却也未说甚,只示意她赶紧进队伍中站好。两个斋舍的男女分开站为四行。“治事斋”的几个小娘子身量大差不离就挨着站在同一行,而裴知月与叶微雨相邻。她待叶微雨站稳,偷声问道,“怎的上午不曾来?九殿下也是…”张学政在老生常谈着射箭时的方法以及注意事项,见他未注意到她们,叶微雨简短道,“九殿下风寒。”“啊?”裴知月还想问,可张学政已经察觉她二人在说小话,重咳一声以示警告。“莫要以为自己拉弓射箭的经验甚多,可往往就是你的掉以轻心会酿成大祸!还望各位铭记我此前讲过需要当心的细节,我言尽于此,各自解散练习!”风轻云淡,演武场上弓箭离弦的“咻咻”声此起彼伏。张学政因旧伤复发之故不得久立,他见场上无甚异状就先行离开由学生们自己练习。“阿姐,你少说已经瞄了一刻钟,倒是松手啊?”裴知行忍无可忍,终是无奈地对裴知月道,“举了愣长时间,你的胳膊也该酸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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