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成精了……”姜芃姬嘀咕,她才刚冒出这心思呢。虽说如今对女子束缚还不算太严苛,若有人陪同,出门逛街参加诗会都可以,然而有些事情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上官婉年纪小,约束更多,哪怕想骑马,也只能骑一骑小马驹。如今骑在那么高大的马的背上,只感觉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哼着童谣曲儿,轻快的曲调令人心情都舒畅愉悦起来。这边的姜芃姬丝毫不知道,她钦定的账房先生为她惹了点麻烦,把几名士族贵子削了脸面。“请郎君一观。”徐轲落笔,桌案上铺着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劲瘦有力,难掩锋芒。“你——”虽然是个草包,但涵养好歹也有一些,做不出辱骂这种没教养的举动。围观一系列事情的风瑾瞧瞧一脸谦卑,但气势强盛的徐轲,再瞧瞧远处牵着大马溜达,小成蚂蚁一般的身影,默默吃了一口茶……他还是默默当一名吃茶观众好了。事情为啥会发展成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这还要从姜芃姬被上官婉磨着去遛马说起。徐轲和踏雪不方便跟着,干脆就留在雅集。这次雅集,似乎有几个已经被家中长辈告知真正目的,对柳兰亭报以看好戏的态度。本以为会看到对方七窍生烟,头顶一片大草原的窘迫模样,却没想到她根本不理会旁人。找她玩词令,竟然无耻承认自己不擅长辞赋,其他活动喊她,直接丢来一枚生无可恋般颓废无聊的眼神,闹得他们都不好继续磨着她了,自然早已准备好的好戏也瞧不成。这样水泼不进,刀砍不破的脸皮,他们还真拿对方没办法。然后一个眼神错开,人家竟然带着上官家的嫡女去遛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别说她带来的小厮和女婢还在。之前被姜芃姬无意间噎了一把的郎君低声嘲讽她,内容隐晦,知情者自然听得懂。徐轲不属于知情者,但他脑子聪明,那话落到他耳朵,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之后又有人嘲讽姜芃姬不懂文墨,有负柳佘才名,士族高门竟然出了个“文盲”。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觉得不够劲儿,竟然拿徐轲开刀。不能折辱主人,折辱奴仆也是一样的。踏雪是婢女,虽然这群家伙被姜芃姬评论为草包,但表面功夫一向很好,不至于牵涉踏雪。于是……被打脸了……过程就是这样……找徐轲论诗文、考辞赋,比一次就被打一次脸,而且一次比一次疼。风瑾不忍直视地别开脸,已经不敢看那副惨象了。徐轲出身不怎么好,普通人家读书困难,书肆最便宜的书也是普通人家半年嚼用,读书很贵,不取巧,徐轲想要稳赢不容易……而诗词贵在灵性,而徐轲偏偏不缺这点。如果换考策论或者圣言方面的考核,估计他就要捉襟见肘了。而现实却是,一群自诩才子的平庸草包想要炫耀,碰巧撞上徐轲的强项,被强行教做人了。风瑾莞尔,“果然,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不明智。”徐轲暗中扫了他一眼,面上继续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内心却有些暗暗发虚。另一旁,巫马君笑着打圆场,偏向却十分明显。“郎君何必与区区贱奴计较,不过是占了个巧罢了。”徐轲眼神一暗,悄悄攥紧了拳。但这个场合他不能继续争强,不然被人羞恼成怒打死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再有才华又如何,一个身份能压死人。眼瞧着徐轲要吃亏,风瑾笑着提议道,“治国治家又非一两首诗词能解决的,郎君何须如此在意?输个一尺半寸也无妨,不过是逗趣打发时间罢了。如今春色正好,仅谈诗词未免太过单调,诸君觉得赛马投壶如何?鱼儿正肥,河边垂钓也是乐趣。”风瑾温和地对徐轲道,“下去吧,去问一问兰亭,有没有兴趣来玩耍。”巫马君扭头看了一眼风瑾,神色莫名。“等等——”风瑾刚想放心,却听到身旁穿着粉色衣裳的郎君笑着提议,“这位郎君说得不错,只是……普通的投壶射箭,估计诸位玩得太多,如今也腻了,在下提议,不如来点儿新花样?听说北疆民风彪悍,常常令奴隶头顶一物,以此为箭靶……”风瑾听后,一下子攥紧了袖中的手,带着些许警告意味,“哦?”“不过是个逗趣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不如让他试一试?”厉害了,word主播!(一)巫马君两面都不想得罪,所以选择了中立,而风瑾心中已经燃起怒火。只见那名郎君从食案上取来一枚奇异果,体积比成人拳头大一些。徐轲眼睛睁得圆大,捧着那枚奇异果,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风瑾难得卸下温润的表象,冷冷道,“这里有女眷,若一箭射偏,岂不是惊扰贵人?”对方咄咄逼人,“礼、乐、射、御、数、书,此乃君子六艺,更是君子安身立命之本,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义。在座诸君自小学习,怎会连小小箭矢都无法掌控?”说完,他旋即又笑了,年纪不大,但嘴角却噙着阴毒的笑。想起姜芃姬之前对这位粉裳郎君的判断,风瑾不得不再度佩服她识人的能力。暗暗深吸一口气,面上依旧维持缓和的神情,“郎君莫不是忘了,这可是兰亭的书童,柳府的下人,你又如何能僭越擅自处置她的人?此非君子所为,还请三思。”柳兰亭能宰了一窝匪寨的匪徒,哪里是什么善茬?与其说风瑾是在保徐轲,还不如说他是在预防有可能发生的“闹剧”。而且他也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有人喜欢在这个关节找柳兰亭的麻烦?不知道柳兰亭她父亲是今年的总考评官,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年轻士子一生的前途?对方冷哼了一声,“呵,若是这名贱奴出了事,大不了赔他柳兰亭十个八个就是了。没眼色的,把弓矢取来……想来柳兰亭出身书香世家,家教严谨,不至于为贱奴和人讨理……”徐轲原本脸上隐隐有愠怒之色,如今更是气得连双手都在颤抖。这群不知民生,只知享乐的国之蛀虫,草菅人命,尸位素餐……年纪不大,心却挺狠。耳边传来那人略略得意的声音,“以五十步为限,让他去站好,记得别哆嗦,免得射偏了。”护卫雅集的家丁不少,外头又围着一层白布,既能挡风又能遮住旁人窥探的视线。魏静娴听到隔壁的喧闹,有些疑惑地招了丫鬟女婢过去询问,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万秀儿坐在一旁,凝眉道,“今日好好的雅集,不谈诗论作,怎么弄出这码事情?”不明真相的贵女低低笑道,“听说那位郑郎君对静娴有意已久,估计是吃味了。”若是换成平常被这么打趣,魏静娴早就丢给对方一个嗔怒的眼神,现在不知怎么的,有些走神了,让万秀儿轻轻推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万秀儿直白地表示自己的不满,“纵然是吃味,也不该如此折辱人。”诗词比不过人家书童也就罢了,竟然还恼羞成怒拿人开刀,这种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想了想,她招来身边的侍女,低声嘱咐对方两句,让柳兰亭自己过来收拾烂摊子。魏静娴对万秀儿投以感激的目光,这令后者心中倍感纳罕。今天这雅集处处透着怪异,万秀儿不由得蹙起淡眉。另一处,姜芃姬依旧牵着缰绳在遛马。一群观众莫名其妙开始喊她大师兄,喊上官婉为萝莉版师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戳到这些人的萌点,感觉跟一群疯子在那里自嗨一样……时代的代沟,果然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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