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旆映空色,笳箫发……发……
发什么来着?
完了。
我赶紧轻挥左袖,半遮住面庞,一边继续柔柔婉婉笑着,一边用眼睛余光飞速瞟了一眼袖口的小抄。
我不识字,小抄是用各种只有我能看懂的符号画的,可是这节骨眼上一紧张,我也看不懂了,袖子越抬越高,几乎贴到了脸上。眼看一曲《广陵散》就要奏完,我却卡在这半句里迟迟出不来,总管“腾”一下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朝我走来。
我赶紧低下头站直,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总管扬手想打,眼睛瞟到坐在场边的梁公子,到底遏制住了自己的暴怒,狠狠戳了我脑门一下,压低声音训道:“你个死丫头,你是讨债来了!少爷好不容易来一回,你就不能长长脸,练了几天,就这两句词,你横竖都唱不对,你是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呢啊?”
我眼里立刻泛起了泪花,一边偷偷看梁公子的反应,一边无比委屈道:“总管大人,小女子冤枉啊,小女子斗大字不识一筐,您若是叫我唱个民歌小曲还行,叫我唱《广陵诗》,这么长的诗文,我跟看天书一般,实在是真的尽力了。”
梁公子给总管使个眼色,叫总管退下,然后唤我上前去,和颜悦色地开口道:
“冰儿,我一向是最疼你的,平日里我都由着你,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想跳什么就跳什么。只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有贵人驾临广陵城,尊贵非常,超出以往你见过的任何人。这是我们的机会,更是你的机会,我对你要求严格,其实是盼着你好,如果他能满意,你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你明白吗?”
我愣了一下,旋即好奇道:“是谁呀?这么厉害?难不成是皇上?”
梁公子只笑笑不语。
我的猜测得到印证,心中却不知怎地忽然一凉。我定了定神,照旧笑得妩媚婉转,在梁公子身侧坐下,抱紧他的手臂偎上去:“多谢少爷为我打算,我就知道少爷最疼我。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能有今日,全仰仗少爷照应,您的再生之恩,我终生铭记,若真能出人头地,也定当尽心尽力回馈少爷。”
梁公子大笑,捏了捏我的脸,“你这小嘴儿甜的,要不是我这小庙留不住你这金凤凰,我还真舍不得你出人头地,就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好了。”
我撅着嘴嘟囔:“少爷惯会取笑我,什么金凤凰,不过花哨的野山鸡罢了。我这三脚猫功夫,也就是承蒙少爷不嫌弃。”
“哎,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梁公子一下坐直,正色道:“冰儿,我当初可是从成百上千的女孩子里一眼看中了你,我等了你足足七年,我相信我的眼光,你绝对会发光,你要去了京城,不会比李贵妃逊色。”
我作出开心的样子,娇羞道:“好好好,少爷都这样说了,我一定不会给少爷丢人。不过,少爷,这位贵人什么时候来呀?”
“说的是上元当日。”
我暗暗松一口气:“那还早。”
“不早了!”梁公子拿手中折扇敲了敲我的头,“今天都十三了,你自己说,哪天是上元?”
我急忙低头认错。
梁公子又瞥我一眼:“而且你以为就是到时辰了上去唱首歌那么简单?”
我懵了一下:“难道不是吗……”
梁公子恨铁不成钢道:“明日宥王殿下会来,你要想在皇上面前唱歌,得先过了他这关。他也是位极贵重的人物,轻慢不得。这些事我只对你说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咱俩脑袋都得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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