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远知道跟她说不通:“好,既然您看不惯姐姐,那我也走就是了!”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大声吼道:“姐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永远都不回这个家了!”这最后一句,才是致命的。郦老太太一听,慌得不顾一切,大叫:“子远!”忙追了出来。子远哪里理她,郦老太太只顾要把心爱的孙儿叫回来,冷不防雨水湿了地面儿,一下子把她跌倒地上,骨碌碌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子远本怒恨交加,一心想去桓府探望锦宜,没想到老太婆竟摔的如此……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子远再怎么样也是郦老太太的孙儿,见祖母如此,当下顾不得怄气,忙先跑了回来,把老太婆抱回了房里。半晌,郦老太太醒来,见子远守在旁边,便心肝儿肉地又哭又叫,且紧紧地攥着子远的手不肯让他走开,说是一走她就会立刻死了。这样一闹,子远才并没有夤夜赶来桓府。次日一早,子远便想到桓府探望,不料桓素舸叫了他去,说是要同他一起过来。桓玹因怕子远贸然去见锦宜,又会惹得她伤心,所以截住子远,先同他说明了锦宜的情形叫他安心,又询问他的来意。子远到底放心不下,道:“辅国,我能不能,先见见姐姐?”桓玹见他眼睛红红地,哪肯答应:“不成,大夫说她现在不能受任何外物所激,你这样去,必会惹她落泪。”子远听见最后一句,眼中泪涌,他强忍着眼泪,举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捶了两下:“没用,没用!”虽然子远并未多说,桓玹却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若是在自怨自艾,大可不必。”子远忍住泪:“辅国,那我该怎么做?”他喃喃道:“都怪我昨晚去吃酒,连姐姐都护不住……是我该死!”桓玹凝视着面前的青年。自从上巳节断了双腿,郦子远整个人也算废了。虽然有郦锦宜无微不至的照料关怀,但无法动弹的少年,却仍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废凋零下去,在他本该有所作为的年纪而彻底的黯淡陨落。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对于无法弥补大弟的愧疚心理,才让那时候的锦宜,对于子邈的所作所为,持一种“纵容任由”的态度。但当时的桓玹,当然不会明白。那时候,郦子邈犯下了人命官司。桓玹看见他在锦宜面前嬉皮笑脸的求:“您是辅国夫人,我是您的亲弟弟,您当然要救我……”回答郦子邈的,是锦宜卯足了劲儿掴过去的一巴掌。桓玹都看在眼里,那会儿他还以为,郦锦宜总算有一点儿良心。然而那夜,锦宜来到了南书房。她为了救犯下人命官司的子邈,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三爷,求您了!我只有子邈这一个弟弟了!”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头磕在地上,青砖上沾了血。他震惊极了同时也失望极了,只觉着这个女人实在愚蠢之极,到达了可恨可憎的地步,为了庇护一个禽兽不如的弟弟,竟然肯做到这种卑微屈辱的地步。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明白当时处境下的锦宜的心情,她当然痛恨子邈,但是她大概更加痛恨她自己。就像是那天在子邈的书塾里,他目睹锦宜痛打子邈,骂他“草菅人命”,那会儿锦宜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但是,桓玹深知。“你知道该怎么保护她么?”桓玹收敛回忆。郦子远抬头。“先保护好你自己,”桓玹凝视着懵懂自责的少年,“你总该知道你跟子邈在她心中的地位,你们两个所做的,就是保护好你们自己,不要有任何闪失,不要……让她为了你们有丁点儿伤心。”子远愕然,同时又若有所悟。桓玹站起身,转身之时又停了下来,他缓缓回头:“另外——”“她不需要你们来护着,因为……”桓玹语气淡然,犹如天经地义,“守护她,这是我的事。”桓玹教导了子远,见他神色渐渐平静,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急躁不安自暴自怨了,才许他去见锦宜。今日他还有内阁的例会,偏昨晚一夜无眠。当即极快去沐浴更衣,才整理完毕,便听阿青来报说:“老夫人那里传三爷呢。”先前桓素舸在老太太房内说罢郦家的情形,又表明要接锦宜回去之意。桓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是这样,当然得按你的意思,息事宁人风平浪静的才好。”听老夫人答应,桓素舸松了口气:“您说的是。”可老夫人又道:“只是那丫头自被带来,我还没见过面呢,现在也不知道她的情形到底怎么样……这样吧,我把你三叔叫来问问,到底也该跟他说说一声。”当即派人去请,不多时桓玹来到,进门后先见过老夫人。桓素舸也早已起身,向着他屈膝见礼。老夫人见他穿戴整齐,问道:“你可是要出门?”桓玹道:“内阁里有一次例会,老太太有什么吩咐?”老夫人道:“素舸方才说,昨晚上郦家老夫人伤了腿,她想带锦宜回家去呢,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桓玹道:“昏迷了一夜,才略清醒些。”老夫人皱眉道:“竟然这样严重?那容先生怎么说?”桓玹道:“我正也想禀告老太太,按照容先生的说法,锦宜现在的情形需要静养,所以我想让她在府里多住几日。”这话说的直白□□,桓老夫人一时无言以对,便看向桓素舸:“但是……”桓玹道:“郦家老夫人伤了腿固然可悯,但我也知道,昨儿郦家生事,是锦宜那丫头惹了他们老夫人所致,所以这会儿就别再叫她先回去,免得那位老夫人看了更为生气,对两个人也都不好。等老夫人气消了,锦宜的伤也养好了,再让她回去赔罪不迟。”桓老夫人听了这几句,不禁笑道:“老三,这人还没有过门儿呢,你就先这么爱护着了?”桓玹面不改色道:“昨儿老太太若是看见她的模样,只怕比我更想爱护她多些,老太太连一只猫儿狗儿都疼惜的,哪里眼睁睁地能看着锦宜遭受那些苦楚,您老人家向来心慈,就发慈悲让那可怜的孩子多养几日吧。”桓老夫人原本还惊笑于他的护妻,听了这两句,便缓缓地敛了笑,眼中透出惜悯之色。她转过头看向一直站着静听的桓素舸,叹道:“素舸啊,你三叔已这样说了,你是怎么想的?”桓素舸道:“我懂三叔的意思,但是……女孩儿还没出嫁就住下了,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呢,何况老太太又伤着,这会儿锦宜不在跟前儿,我生怕……”“你要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就大可不必了,先前她的名声已经够不好听的了,”桓玹不等桓素舸说完,便将她话头当即打断,“何况,就算千万人在说又怎么样,我不在乎。”桓素舸面上的笑早就像是被飓风刮过一样荡然无存了,她抬头看着桓玹,脸色煞白。就连桓老夫人也惊了一惊,宝宁忙陪笑道:“三爷,千万别说这些赌气的话,再说,也到不了那个地步,我前儿还听人说,郦家大姑娘最为心善,上次郦老爷成亲的时候,特意把喜宴上的酒席散发给城内的乞儿,自个儿及笄的日子,也发放了好些喜饼救济穷苦百姓,大家都感激赞扬着呢。”桓玹点了点头,停了片刻,才转头看向桓素舸道:“你顾全大局的良苦用心,我已知道。我的心意你大概也明白,素舸,郦雪松今日傍晚就会回来,你不如先回府,好好思量该如何伺候丈夫尽孝婆婆,锦宜的事且不必你操心了,如果郦雪松跟郦家老太太觉着锦宜不尽孝道,让他们来找我,我替锦宜道歉赔礼,你说成不成?”这一句句地仿佛钢鞭抽落,桓素舸觉着自己的脸都已经麻木了,身体也仿佛已经不复存在。迎着桓玹的目光,她听见自己语声细微地说道:“三叔既然已拿了主意,我当然得听您的了。”桓玹简短回答:“好。”一锤定音,桓玹朝老夫人拱手行礼:“府里的事,就劳烦老太太多照应,我先出门了。”桓老夫人勉强道:“知道了,你且去吧。”等桓玹出了门,桓老夫人怔了会儿,半晌说不出话来。宝宁见桓素舸还站在原地,便示意她身后的嬷嬷扶着落座。屋内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微妙。宝宁命人去端茶,自个儿笑说道:“起先老太太还抱怨,咱们三爷怎么也不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难道满天下就没有一个女子入他的眼?没想到……这姻缘早就注定了的。”桓老夫人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是……”“当然是天作之合,”宝宁察觉老夫人的疑虑,笑道,“毕竟还是圣上赐婚的呢。”桓老夫人叹息了声。宝宁只得低声宽慰道:“老太太莫惊,三爷这般年纪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可心的人,多疼她也是有的。”正说到这里,外头丫鬟道:“大夫人来了。”桓素舸闻言,便又站了起来,原来这来的,正是她的母亲莫夫人,身边儿一左一右,是桓素舸的两位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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