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宜只当她老眼昏花又兼偏心到天上,捂着嘴嗤嗤地笑。沈奶娘望着镜子里的小女孩儿,心里明镜似的。她倒不是偏心自己养大的锦宜,也不是说大话哄她开心,虽然还未及笄,但是这小姑娘已出落的如一株新荷一样水灵娇嫩,虽然从来不懂涂脂抹粉,却更是多了一种天然的清丽鲜嫩,沈奶娘不懂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只是以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嬷嬷的毒辣眼光做出了中肯的评论。可惜锦宜因为从小儿一门心思地为了“生计”打算,从来不在她自个儿的身上下功夫,更无瑕留意自己长得如何了。还有一件儿,家里有子远跟子邈两个小混蛋,姐弟三个有时候打打闹闹,子远子邈往往就出口乱喷,指鹿为马地嘲笑锦宜“毛丫头”之类,有时候子邈给她“打”了,还会口没遮拦地叫“丑八怪”等等,久而久之,导致锦宜对自己相貌的判断力产生了极大的认知偏差。而桓素舸出身高门,这种豪门的女孩子,几乎从刚懂事开始,就知道如何精心保养自己的脸面,身段,如何搭配首饰、衣着。修饰容貌对他们而言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重要的事,甚至比吃饭喝水更加重要,是以她们无时无刻、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不精致入微,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但对锦宜来说,她从来都只认为吃饭喝水才是头等大事,几乎不知道“修饰”两个字是什么东西:能吃了点饥么?沈奶娘看着皱紧眉心的锦宜,止住她跃跃欲试想要拔掉那珠花的手:“姑娘,你说夫人是不是不高兴了?”锦宜抬头:“为什么不高兴?”沈奶娘忖度:“夫人给了你这么多好衣裳首饰,你从来都不穿戴,今日桓辅国到了,你这一身儿,有些……”“有些怎么样?”“有些……失礼吧。”锦宜的眼前却突然出现贴在桓玹腰下的那一抹雪痕,她吐吐舌头,心想更失礼的早就造成了。她叹了口气:“奶娘,我不想见那桓辅国。”“为什么?你要知道等闲的人还见不到桓大人呢。”锦宜道:“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沈奶娘道:“怎么没有关系?如今见了人家,你该叫他……”沈奶娘想了想,道:“三叔公吧?”锦宜眼前出现那张年青的脸,哈哈大笑:“三叔公?那是叫白胡子老头的。”这个称呼简直跟叫桓素舸“母亲”一样令人羞耻。沈奶娘却严肃地说道:“你没听说过‘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儿’么?辈分是不能乱的。”锦宜嘀咕:“我只叫他桓大人不成么?”沈奶娘道:“不能再失礼了!”她望着面前这张过分鲜嫩水灵的脸,又突发奇想地说道:“不如涂点口脂吧?”“不要!”锦宜即刻摇头摆尾地表示拒绝,头摇的几乎把那珠花都甩下来。沈奶娘陪着锦宜出门的时候,地上的雪又厚重了一层。走了会儿,锦宜发现自己的裙摆已经拖地了,织锦缎笔挺的边角跟扫帚一样扫起了一圈儿雪,又带了点潮湿,她格外心疼那昂贵的裙子,遂举手提了起来:“这是何苦来哉。”沈奶娘见她提着裙子,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忙叮嘱:“放下,放下,叫人看见了不妥当。”锦宜振振有辞:“若是我拖着裙子过去,见桓辅国的时候裙子都湿了,不是更不妥当?”沈奶娘觉着这说法很有道理,于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她摆着这孔雀开屏的奇葩造型,横竖现在没有桓府的人看见,也就罢了。谁知桓府的人还未一饱眼福,站在主人院外的郦子邈却先瞧了个新鲜。只是他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大放厥词,反而目瞪口呆地盯着锦宜,像是头一次认得长姐。锦宜怀疑这小子是在默默地嘲笑自己,就斜睨他:“看什么?”子邈张了张口,果然不负所望地说道:“你、你……都不像你了。”“那像什么?”锦宜想起先前没有报的雪球之仇,目光开始狰狞,并准备子邈一开腔就立即动手掐死。子邈道:“像、像……”子邈期期艾艾,目光在那半扇形的鲜亮织锦缎裙子上扫过:“像锦鸡!”其实子邈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自从他会开口说话以来,已经嘲笑了锦宜足足六年,这会儿突然改口赞美的话,似乎显得谄媚,于是话到嘴边,憋出了这样一句。锦宜抓到了把柄,心里立刻判了子邈死刑,放开裙摆张手掐向子邈的脖子:“受死吧你!”毕竟是从小儿斗智斗勇,子邈跟锦宜心有灵犀,所以他话音未落就机智地扭头跳进了门口。锦宜不容许自己二次失手,奋勇地跳上台阶。正要入内,脸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地方。有些软,又有些硬……脸感却还不错,也并不觉着大疼。锦宜懵头懵脑,勉强住脚抬头看时,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睥睨着俯视过来的星眸。刚要出门的桓玹,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他天生身形高挑,而锦宜尚未长成,勉强只到他的胸口,此刻又是上台阶的姿势,这一撞,连他的胸都达不到,只在胸腹之间。她呆呆地睁大双眼,滴溜溜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是他的影子在摇晃。桓玹眉峰微蹙,乌沉的双眸里看不出什么动静。然后,他有条不紊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拢到了锦宜的头顶。就在锦宜不知所措、更不知他想干什么的时候,眼前那同样美不胜收的手微微合拢,最后只留下了一根修长养眼的食指。这根出类拔萃的食指缓缓靠前,最终落在了锦宜的额头上。食指点在锦宜的眉心,稍微用力推去。锦宜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头,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根手指的用意,修长的手指君明明是在倨傲地警告她:“——离我远点。”作者有话要说:锦宜:敢戳我?!三叔公:你想怎么样?锦宜:我……我默默地诅咒你!提亲事心如鹿撞锦宜万想不到,桓玹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她回去换衣裳不过才用了一刻钟功夫,桓辅国见了侄女,少说也得寒暄个一刻钟以上,谁会料到他能这样速战速决。先前因为子邈已经失礼了一次,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而桓玹这微妙的动作,更是让锦宜无地自容。就像是被一阵飓风吹动的细嫩花枝,锦宜身不由己地随风往后飘摇,那重重叠叠繁琐的裙裾摇摇晃晃,她又是退下台阶,几乎站立不稳,随时跌倒。可那刮起飓风的始作俑者却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桓玹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下,挥挥衣袖,从锦宜身旁擦肩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沈奶娘在吃惊之余急忙扶住锦宜,锦宜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雪松居然跟在桓玹后面,这会儿正忙不迭地冲下来。雪松捉住她的肩头,低头问道:“没事么?怎么这么冒失?”锦宜既惭愧于自己的行为失当,又惊愕于桓玹的突兀举止,心情介于羞跟愤之间,一时无话可说。桓玹人高腿长,也不见他如何行色匆匆,但这眨眼间已经去的远了。雪松不敢耽搁,忙又道:“待会儿回来再说,我先送辅国大人。”他拍拍锦宜的手,转身撒腿就跑,追着桓玹去了。“阿弥陀佛,”沈奶娘这会儿才敢出声:“今儿这是怎么了,一而再地撞在这位大人手里。”锦宜也觉着颓丧,低低道:“也许是流年不利。”“呸,不要乱说。”沈奶娘忙啐了口,“童言无忌,大吉大利。”锦宜努了努嘴,突然发现罪魁祸首子邈的脑袋出现在门后。但是这会儿锦宜已经没了跟他殴斗的心情,她叹了口气:“以后别再让我跟辅国大人照面了,大概我跟他八字不合吧。”沈奶娘虽然又喝止了她,可心里也暗暗地想:幸而锦宜一个小小地女孩子,以后不至于跟桓辅国有什么交际,不见也就罢了。桓素舸让锦宜回去换衣裳,本是要她庄而重之地来“拜见”桓玹,没想到既没有庄也没有重,反而阴差阳错地又丢了一次脸。锦宜灰溜溜地,越发觉着浑身的打扮让人很不自在,她暗忖,是不是因为老天爷也看不惯自己穿这么一身儿,所以特意来惩罚自己。要见的正主既然已经走了,她似乎不必再这样为难自己,正想着原路返回换下这身偷来的衣装,就见伺候桓素舸的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向她行礼道:“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锦宜只好拎着那沉重繁复的裙摆迈步入内,子邈因为也没料到会引锦宜冒犯了桓辅国,此刻有些愧疚,便抻着颈子道:“姐姐,刚才我不知道辅国大人出来了。”锦宜摆了摆手,倒不是因为宽宏大量,而是没有心情去理他。屋内,桓素舸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姿势坐在圈椅里,手里把玩着一串圆润光滑的红色玛瑙珠串,她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皮,不言静默的样子像是一幅笔触细腻的曼妙仕女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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