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炎!”我朝下坡喊。大概喊得比平时大声了些,他很快飘进篱笆,“怎么?”看看我没什么异常,略略松了口气。“今天我们去集上看看罢。”握了弓身,垂下手臂,提早结束,“你收拾收拾皮子,我去包个饭盒。”“好。”穆炎也没有问我突然要去集上是做什么。他就是这样,指东不往西。——除了昨晚。“想要什么菜的?”穆炎回身看看我,想了想,“都好。”都好……都好你个头。大、猪、头!那就……猪头肉煨嫩葫芦罢。五十四两扇大门打开,门内一个长方形大厅,采光良好,明亮端庄。高高的供顶上,雕了两行图画故事,取材圣经,线条圆润,栩栩如生。顶中间垂下一排吊灯,长长的银链吊着一盏盏重重叠叠托在灯架上的水晶盏,灯盏上竖了不同长短,起落有秩的白蜡烛。烛火点点随风跳跃,灯盏映光晶莹剔透。左右两边,支起拱顶的两排十二根象牙白大石柱对称整齐,雕刻的花纹流畅繁复,盘旋如枝蔓,高贵大气。而后是一列列深棕色桌椅,年代久远,保养良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每桌两端各放一盆百合白花绿叶,吐蕊怒放之间,也有花苞挺立。厅中间通道铺着正红地毯,一路被一盆盆白花绿叶花队簇拥着延伸,直至教坛。教坛后,两侧对称的门通向外面半圆的露台。露台白色石柱栏杆外,是新西兰明澈的绿湖,湛蓝的天空,朵朵如地上绵羊的白云。教堂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女子孑然一人立在门口的地毯正中。发簪墨色头纱,身着漆黑婚纱,手捧雪白花团,面色亦如雪,唯独唇上淡淡一点嫩红欲滴的鲜艳。一步步走。一个人,走过身边两排花,两排桌椅,两排柱子,两排窗。一个人,踏过脚下两人并行宽的红地毯。一个人,经过顶上两行画,经过顶上灯盏盏盏有对称的吊灯。一个人,走到教坛前,伫立。弯腰放下花团,起身绕过教坛,走到露台上。摘下左手肘长的黑纱蕾花手套,举起手。阳光从指缝间洒入金色。无名指上,光泽柔和,线条流畅,无任何镶嵌的铂金戒指,这一刻,映着阳光,刺痛了人的眼。女子伸手取下了它。——因为本该取下它的人,已经不可能做到这小小一件事了。女子低头看着它内侧的缩写。——h-ls-h-ls……皇甫芒,石玲,皇甫芒,石玲……和戒指外面首位相衔的花纹一样,团团绕绕,分不出先和后。女子把它戴上了左手小指,而后转身,背靠栏杆,两肘支在扶手台上,仰望天空。蓝天白云,都模糊起来。芒。你在看着我吗?你听得到我吗?你不回来了吗?你不要我了吗?芒…………我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却无法醒来。曾经的地方,曾经的事。不知第几次再现。曾经的心痛,曾经的泪……不知第几次重演。也,不知第几次,无法醒来。起先自甘反复地堕入悲伤,后来振作着试图挣脱,都无法让我,从这个梦里,醒来。我记得一切,所有所有一切,那么那么真实。真实到,连额头阳光的温度,都一样。都一样。都一样……“石玲。”“石玲。”芒?!骤然睁眼,入目却是一片黑漆漆。身上衣物的触感温实而粗糙,空气里竹子清清淡淡的味道。——不是那里了……“嗤——”眼前一亮,我本能地别开头,避开不适应的光线。穆炎跪坐在床头边,移动了下位子,遮去了大部分光亮,而后点了身后地上的灯。“噩梦吗?”“我,喊出来了?”我看看他背光的脸廓,迟疑着问了句。——还隔了两面墙把他吵醒了。“没。”穆炎放好灯,看看我睁得开眼了,移近身来,道。“那,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带茧的一手捧上我脸颊,大拇指从里到外抹了一把,“有声音。”抱着被子坐起身,看着湿了一片的草芯布枕,“也,不是噩梦。”顿了顿,加了句,“以前的事。”穆炎没再问,起身出去。而后,露台上传来水响,绞东西的声音。我靠到墙上,不知如何是好。那天,医馆里的老郎中的意思,我的身子,底子不算好,不过这一年左右将养得不错。至于病根什么的,是没有的。就是有几味药,若有要用的时候,得配和常人不一样的份量。认识穆炎,加上有些事不好在前头柜上问的关系,在后面院子里头诊的。那个院子,四下养了不少东西。自然的,都是草药之类。草药也开花,一片绿色托着各色的粉白嫩黄。棚下小桌边,简单木椅上,老郎中,须发皆白,皱纹如沟,脸有红光,眼睛有神,捋着尺长的白胡子,看看我,看看穆炎,诊完脉,又说些药材的事,笑眯眯。我坐在那里,收回搭完脉的手,却只觉得惶惑。——不是过去的药物刺激过度,那是什么?穆炎一旁在,自然都听了去。似乎以为我重提往事,旧事难堪的缘故,很快辞了老郎中回了。连带后来一连十来天,都没有太亲昵的举动。倒是把那句底子不算好记住了。可……老郎中中间有说了一大段医理,文绉绉的。穆炎看看我脸色不对,他自己自然听得糊涂不明,试着问得细些,被老郎中斥了句无礼。那些话我学不来,拗口得很。只是,这明摆着的,说给我一个人听的。其实,一大堆拐来拐去,高深莫测,也就一个简单意思……——心病自医。我是心病,不是身子病。要好,汤药针灸或许可以辅助,却还是靠自己。眼睛肿了不明显,一点点,冷冷的帕子一贴,稍稍好了些,似乎又差不多。倒是脸上一片被泪痕绷紧张得难受,水擦了,忽然就一大片舒舒服服的清爽。起身去绞了帕子挂回去,再回房间里,穆炎还是安静坐在一边。“去睡吧。”穆炎侧头看看我,“你呢?”“坐一会。”挑挑灯,把它挪到床头对着那个屋角里,三角架的最上头。从来就是做完那个梦,眼泪湿湿冷冷,把自己弄醒了。不可能再睡着,只能这么到天亮。以前会洗洗脸,冲冲澡,听听音乐,上上网,看看资料,喝喝东西,做个夜霄,逗逗小狗,料理料理植物,给时差刚好的朋友煲个电话粥什么的。也有出去跑跑步,飙飙车,混混吧,跳跳舞的时候。自小就有自己的房间。和芒一起的时候,只有笑醒的。出了那事,再去上学时,宿舍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住一人外套公用厨房型,外头租过的屋子也一人一间。后来交过的男朋友,或者说情人,通宵无所谓,一起睡过夜却是没有的,连野营之类,哪个不是自带单人帐篷。每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至于邦,计划里订婚了再住一起。如此,房门一关,材料隔音好,又没有哪个像穆炎这般武功卓越内力神气连带耳朵灵过小狗的,我又没有放鞭炮……所以,从来没有人在我那个梦做到一半时候叫过我。妈妈看我第二天脸色不好,会弄些吃的来补我。同学和朋友么,大概推荐个面膜讨论一通黄瓜海藻泥什么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在我那个梦做到一半时候叫过我。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史诗英雄的八卦故事之二 苟在修仙世界三百年突然发现自己是最强 我是魔门的团宠小师叔 和万人迷互换身体的被告白日常 松花+粽子的故事+朔雪+偃戈尽觞+番外 顶流前男友带娃上恋综我意外爆火 [综]她的森林 天造地设+番外 当娇气小作精揣崽后[穿书] 听说大超是他爸爸[综英美] [综]执行官的异界就职指南 阿波罗的追妻火葬场[希腊神话] 青狼记 咒术师哪有不疯的 退婚后,老祖宗成了满级天师 [唐]初唐上位攻略 杀马特皇帝的飒美人 史诗英雄的八卦故事【七卷】 星际花匠生活+番外 快穿之当万人迷穿成炮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