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炎变得是最多的。秦放第一眼看见刑炎是在殡仪馆。为了等他们,司涂在殡仪馆的冰棺里待了一天。那个屋子里很冷,阴冷刺骨。刑炎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离得最远。秦放当时低头坐在椅子上,手肘搭着腿,前一夜他几乎一宿没睡,头很疼,眼前一阵阵犯晕。他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停在冰棺前。那里有香,有遗像。他没抬头,这样的声音听过太多次了。每个人出去再进来的时候都会在那里站一会儿,久久地站着,站在那里人是放空的,思绪都抽干了。照片里的司涂还在笑,眼角细细一条纹,笑得太多了,皮肤有记忆。秦放头埋在两手之间,用手托着沉重的头,脑子里像有锤子时不时凿两下,神经绷紧偶尔跳着疼。恍惚间脚步声停在他身前,秦放没抬头,他那时候意识不太清醒。直到有衣服搭在他身上,秦放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他们隔着空气对视,一个视线模糊仰头眯着眼,一个垂着眼目光深沉。后来刑炎蹲下来,轻声问他:&ldo;你怎么了?&rdo;秦放也是到这时候才彻底清醒,刚才半醒不醒的脑子一直是糊的。他立刻坐直了,身上衣服滑落,秦放用手捞起来,清了清嗓子说:&ldo;回来了?&rdo;&ldo;嗯。&rdo;刑炎还是蹲在他前面,看着秦放的脸,问,&ldo;不舒服?&rdo;&ldo;还行。&rdo;秦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拍了拍旁边的位置,&ldo;坐。&rdo;刑炎刚才把外套脱了给他了,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秦放把衣服给他,说:&ldo;穿着,我不冷。&rdo;&ldo;披着吧。&rdo;刑炎声音很低,&ldo;你脸色很差。&rdo;他们快两年没见过面了,可是此刻并不适合寒暄。刑炎头发剃了,又变成了寸头。还是清瘦的样子,眉眼还是很深。但他气质变了,不再是曾经看一眼就很有距离的高冷少年样子了。他看起来成熟多了‐‐他长大了。秦放不知道自己跟两年前比起来有没有变化,变了多少。人看自己总是看不清。第二天清晨入殓,晚上他们都没走。出去草草吃了个饭,然后继续回来坐着。刑炎想让秦放回去休息,秦放拒绝了。他俩没说过几句话,那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场合,也没心情。刑炎出去买了药,他不知道秦放怎么了,所以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都买了。回来连着水一起递给秦放,让他对症吃。秦放接过来吃了,他还穿着刑炎的外套,他们尽管不怎么说话,但也没有多疏离。用不着客套和假客气,不需要。这是他们能跟司涂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司涂不想道别,也讨厌伤感。所以没人哭,周斯明眼睛通红,沉默着坐在一边盯着遗像看。他们每个人都是沉默的,他们都很久没见了,但彼此之间刻在骨血里的默契和熟悉,打招呼免了,寒暄免了,他们像从来没分开过。司涂早给自己准备好了墓地,把他妥帖安置,是他们送他的最后一程。&ldo;现在舒服了吧?不用再咳嗽了。&rdo;韩小功站在他的碑前,看着碑上的照片,和他说着话,&ldo;你实在是让人笑话,我兄弟感个冒没扛过去,人走了,我都说不出口,太菜了。&rdo;韩小功站了一上午,也有点累了,这会儿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秦放也跟着坐了。后来刑炎和周斯明也都坐下了,挺窄的一块地方,坐了好几个人,连宫琪都坐下了。&ldo;咱俩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们要长,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rdo;韩小功轻轻笑了下,&ldo;要是提前知道你这么菜我就再晚两年走,但我估计其实你就想这样。以后再也见不着,所以也别说再见,是吧兄弟?&rdo;周斯明在后面低声骂了一句。司涂猜得没错,他们都恨他,至少周斯明的恨都写在脸上了。他恨司涂走了,恨他提前不说。司涂太洒脱了,他想让留下的人都能洒脱。道别太有仪式感了,道别过后再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这个画面让活着的人能记一生。所以司涂不给每个人机会道别,宫琪除外,他已经尽他所能保护了一个姑娘的情感。他们不是生离死别的情人,这几年只是一段寡淡的陪伴,往多了说他也就是个前男友。他成全了宫琪想要陪着他的念想,宫琪也全了他的舍不得。&ldo;他把钱都给我了,在我这儿,我打算每年出去看看小朋友,替他做点公益。&rdo;宫琪这些天声音都哑,这会儿轻声说着话,没哭,&ldo;他说你们谁都不会要,有的是不需要,有的是自尊比天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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