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训斥道:“你是皇帝明媒正娶的正妻,不是刚进宫的小贵人,却整日把心思画在歪门邪道固宠上,如何能母仪天下!你有这争风吃醋的闲工夫,不如琢磨一下如何替皇帝打理好后宫,让皇帝下了朝能安逸些。对了,还有你那娘家的侄女儿太子妃,大婚三年肚子没动静,你这当婆母的居然也不急。难不成你真想要皇帝给太子娶几个侧妃,生几个庶子?真是心中没个数儿,哀家看着,都替你着急。”
刘皇后挨了太后一顿排揎,句句说在她的痛处,心里真是羞愧极了,她连忙跪在太后脚下:“儿媳知道错了,母后教训得极是。”
“哀家是真相信你知错了,可这么些年了,你就是不知道改。”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媳,她生在富贵家、长在富贵家、嫁在富贵家,一生平顺安乐,端庄大方实是个正妻的好模样,可是心思太简单了,横冲直撞不知世事艰难啊。
太后无奈叹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明日派人好好劝慰天瑜,那真是个好孩子,你既然同她有母女的缘分,就好好疼她吧。”
*
顾清晗离开公主府去救孟蓉蓉以后,天瑜觉得小腹开始剧烈疼痛,刚穿来的那一阵子大约是因为和这个身体的契合度不好,所以她一直精神抖擞,而现在,流产的痛苦她彻底体会到了。
那种滋味就像是严寒的冬天被人脱光了衣服扔在冰面上,然后用一只生硬的皮靴反复践踏你最温暖柔软的小肚子,无法抗拒的疼痛尖锐地袭来,其残忍程度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骄傲和自尊。
天瑜想叫救命,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叫救命。
她只能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蜷缩成一团,不仅痛苦,而且无助,心里空落落的,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溢出眼眶,不断地滑落,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哭,但泪水似乎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秀竹姑姑心疼极了,命人把地炕烧得再暖一些,又在屋内多多放了几个碳火盆子。
顾清晗天黑之后才回来,他发现院子里下人忙成一团,拦住一个侍女问:“出了何事?”
侍女秋兰蹲了个万福回禀道:“公主腹痛难当,驸马快进去看看吧。”
顾清晗眉头蹙起:“请太医了吗?”
“皇后娘娘命徐太医来看过了,徐太医说虽然公主已经止血了,但是起码要疼一夜呢。”
秀竹姑姑站在廊下,见顾清晗进了院子,她便出来迎了几步走到顾清晗身边,正色道:“驸马,奴婢有几句话,不知驸马可愿意听一听?”
“姑姑但说无妨。”顾清晗的态度客气而又疏离。
秀竹姑姑拧着眉毛道:“驸马,奴婢诚心劝你一句,女子小产可不比旁的事,稍微出些差池,便是影响子嗣的大事,公主自己年幼不知道厉害,奴婢既受了太后所托伺候公主,便不能不帮衬着她。奴婢晓得驸马心高气傲,看不上我家公主,但是她既然嫁给了你,便是顾家的媳妇,有公主在一日,驸马便不可纳妾。顾家自然家大业大,但是驸马嫡系这一脉却子息艰难,你若是不想爵位落到顾家分支去,奴婢劝驸马还是对公主真诚一些吧。”
秀竹姑姑其实身份极高,她自从进宫后便在太后身边伺候,因为聪明机敏办事得力,一向深受太后喜爱,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今年还不到四十,却已经是正三品的内侍姑姑。
秀竹姑姑如今虽然在公主府伺候天瑜,领的却是内务府的薪水,说到底,她是太后的人。
虽然宫女品级再高也是伺候人的奴才,但是文武百官谁敢说自己不是伺候皇帝的。
顾清晗的国公爵位虽是超品,却不是实职。
论起实职来,他只是刑部正五品郎中,尽管在同龄斗鸡玩狗的世家子弟中已经足够优秀,可他毕竟只有22岁,还太年轻。
顾清晗不能不给秀竹姑姑面子,他微微躬身,面无表情道:“姑姑教训得是,下官受教了。”
天瑜觉得很冷,瑟缩在床上,听到咯吱声响,抬头一看,是顾清晗推门进来了。
顾清晗的目光落在天瑜精致的小脸上,发现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这个短暂的瞬间他忽然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闷声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屋里很燥热,让他觉得口干,便自己拈过茶壶倒水喝。
天瑜疼得眼冒金星肝肠寸断,但她还记得顾清晗是去天牢救女主了,强撑着笑了一下:“蓉姑娘没事吧?”
顾清晗眼神清淡:“无事。”
天瑜忍着疼道:“她没事就好,我也没事。”
顾清晗自顾喝水,正端起水杯欲饮,闻言看向天瑜,他的视线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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