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摇头:“没听说。您说给我听听呗。”
许秀芹:“说结婚的:结结结,累出三口血。娶媳半条命,嫁女要倒贴。说离婚的:离离离,揭掉三层皮。蛮人有歪理,分财动杀机。”
崔莺莺点头:“嗯,说得倒挺在理的。”她稍一沉吟,母亲既然没这个打算,我也就不再勉强,算了。毕竟,母亲生活在崔家大湾,不比意识开放的城里。如果母亲要离婚这事,真的传开了,说不定,村里人背后指指点点,指桑骂槐,母亲真的会被唾沫水淹死!那她的晚年,哪有好日子过呀?!那么我,不是好心却把母亲往火坑里推吗?”
忽然,她灵机一动,说:“娘,娘,娘,我有个好主意了!”
许秀芹问:“什么好主意?”
崔莺莺:“等我结完婚,度完蜜月回来,我就把你接到城市去住。你看,怎么样?”
许秀芹不假思索,一口答应:“好哇,好哇!我早就不想跟他一张床上睡觉、一个锅里盛饭了!跟这个死鬼呀,离得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
崔莺莺起先还担心,母亲会以“故土难离”、“城里住不惯”为理由推脱呢!这下,放心了。她赶紧趁热打铁,以免母亲反悔:“娘,我们俩说定了,等我从泰国旅游回来,就来接你进城。你可不能反悔哟!”
许秀芹笑得满脸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道:“不反悔,不反悔!老天爷保佑我,生了你这么个孝顺、争气的好闺女,让我这老婆子,晚年还能想点福,进城去住高楼、住大房子。我做梦都会笑醒了,干嘛要反悔呀?!”
这话,说得崔莺莺心里甜滋滋的,比喝了蜜糖水还舒服。回应道:“娘!我不光要让你住高楼、住大房子,还要让你住别墅呢!”
许秀芹问:“别输?别输是个啥玩意啊?这种房子啊,还是让我家那个死鬼去住吧!保佑他,赌博‘别输’!”
崔莺莺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娘!是别墅,不是别输,不是输赢的输!别墅,就是……单门独院、单家独户的房子。”
许秀芹撇撇嘴,道:“这有个啥稀罕的?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不就是单门独院、单家独户吗?!”
崔莺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母亲才能听得懂,只好用反诘法:“这能比吗?这能比吗?!北京故宫里,皇帝住的寝宫,也是单门独院、也是单家独户。你能说,我们家跟皇帝住的是一样的房子?!你呀!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
许秀芹被问得哑口无言、眨眉眨眼,只好自行转弯,说:“不说了,不说了。我相信,孝顺闺女让娘住的房子,一定不会差!你是不知道,村里人,个个都夸你呀!夸你命大福大,夸你有本事、会赚钱,夸你不忘本、能顾家……”
崔莺莺不想再听母亲的阿谀之词,于是打断了母亲的唠叨:“不会人人都夸我吧?一定也有说我坏话的!”
许秀芹愣了愣,坦然承认:“也有,不多。你远房的虎子叔,算一个。”
崔莺莺离家几十年,对远房亲戚已经淡忘了不少,问:“虎子叔?”
“啊,就是村里那个蹩足的泥瓦匠。以前老跟‘那个坏人’一起,抹牌赌博。”许秀芹介绍。
崔莺莺随口问:“他说我啥了?”
许秀芹道:“他说呀,你在城里,替外国人办事,剥削中国人。搁在以前呀,你就是汉奸、二鬼子!要是运动再来一遍呀,准没有你的好果子吃!”说罢,许秀芹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闺女,虎子说得对吗?”
崔莺莺轻蔑地一笑,道:“娘!别听他胡说八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真要是再搞运动呀,他自己也会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
许秀芹不解,问:“怎么呢?”
崔莺莺笑答:“他不是长年累月,走村串户,干个体,给人砌灶台、垒猪圈吗?无产阶级革命家斯大林说过,‘小生产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着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资产阶级’这顶帽子,够他受的!”
许秀芹开怀大笑,道:“得了!以后,他再说你是‘二鬼子’,我就骂他是‘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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