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长公主的人……”
“就算如此,虐杀婢女也是大罪!”郑嘉梗着脖子道。
元嶷不耐地指了指那几个抖若筛糠的婢女,“你们几个,就是郑嘉扣下的公主府的婢女?公主可有虐待于你们?”
“回陛下,公主担忧我们身体孱弱,特赐肉奶以强体质,又请道医替我们诊治,我们感激涕零,畏于中书令权势,不得已敷衍,却被曲解成诉,长公主一片善心,仁慈无比,如同朝日,叫我们如沐皇家恩泽!”
郑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几个婢女,之前她们可不是这般说的,更何况她们不要自己的家人了吗?
“陛下!虽说认出的并非长公主麾下之人,可说不定是长公主早早藏下旁人呢!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此事尚未能证实不是长公主做的啊!”城阳王倏然开口。
崔松萝当即反唇相讥,“谁主张谁举证,中书令举证皆为假证,如今却要长公主自证清白,何其荒谬!我说你也贪污受贿,还勾结豪族,意欲谋反,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那你就是要谋反!那请陛下速速治罪!”
城阳王面红耳赤,“大胆!谁跟你的胆子,小小一个官因罪跻身朝堂,还敢驳斥重臣!”
严伯安在队列中犹豫许久,此刻见缝插针,当即下跪,“陛下,臣与陆侍郎虽为姻亲,却不得不秉公说一句,陆侍郎本就出身豫州,又与中书令的妹婿王泽交好,如今人证指证,可见长公主无辜,侯官到底由长公主代领,未免嫌疑,此事不如交由三公曹严查!”
元煊一哂,“你急什么?越都督,你来说。”
“是,”越崇奉上了厚厚一沓证据,“在高阳王事发之前,我们侯官已经查到了盐池被豪富侵占,因瓜分不均斗殴致死一事,这里头是涉及的豪富和其在朝中的亲眷人脉……”
此话一出,满朝寂静一瞬,只觉得被莫名掐了脖子。
“皇上!侯官之言不可尽信!”
“请陛下三思!”
“臣以为,当请太后一同议事!”
“皇上!侯官实乃公主家奴,公主意欲谋反,那么侯官……”
崔耀垂眸,这事儿再掰扯下来也是一团烂账,就算能证明是污蔑又如何,重要的,从来不是在这些小事上。
他刚要开口,却听得上头皇帝倏然大怒,重重将桌上的玉杯砸下,顷刻之间,玉光迸溅碎裂,扎入每个人眼底,“公主家奴!!公主不是朕的女儿?不是朕的家人?侯官,不是朕之家奴!难不成,是朕要造反!”
元嶷这会儿隐约明白了,这事儿就是元煊在自己面前演一出大戏,叫他看看,这群人有多么的荒唐。
他们彼此攻讦,彼此消耗,明哲保身者不愿出头为民辩驳,有利可图者急于阿谀奉承,倾轧异己。
元嶷又累又饿又困,口干舌燥,伸手想去找杯子,却又生生停下。
他茫然环顾。
是啊,郑嘉把控尝食监,太后眼线遍布宫中。
太后想他死,那他早晚会死。
就算朝臣们不同意自己退位又如何,只要留在这朝堂上,他就会死,他要等不到长乐王回来了,除非当个金墉城里的太上皇,他就还有活路……
他手腕不够,条令颁布却一事无成,好心也得不到好结果。
元嶷几乎陷入了泥潭之中,被浸透了又晒干了,动弹不得,他艰难地张口,“朕承洪业二十年,灾害不断,民生益艰,典司之官,分职不均,上恩不达于下,下民不赡于时,实乃社稷之难。朕感愧佛祖真言,欲修道于王南,为万民祈福,然躬览万务,则损道心仁和;一日或旷,政有淹滞之失。太子煌幼冲,今内忧外患,难负其责,延盛,朕之长子,有君人之表,必能恢隆王道,以济兆民,今使太保崔耀,太尉长孙冀持节奉皇帝玺绶,致位于尔躬,其践升帝位,克广洪业,以延大周之盛,使朕颐神养性,献于佛前,可不善欤?”
悬日凌空,辉耀太极,玄衣者手执剑芒,如脱胎于坤泽的阴神,迈步至御座正前。
“延盛,才疏学浅,愧不敢当,请陛下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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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天地之性人为贵,其杀奴婢,不得减罪”,出自晋书。北魏宗室元仲景因杀奴婢,诏笞一百,免右仆射。虽然魏晋时期奴隶增多,地位进一步下降,对奴仆施加肉刑很普遍,但哪怕是贵族主人杀奴仆,还是要受到刑罚的,不过晋朝时期也有石崇劝酒不成就杀劝酒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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