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双手小心翼翼地稳稳托着那盘“金缕玉盘翡翠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滚落,他却浑然不觉,双眼满是紧张与期待。他匆忙又仔细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胸脯剧烈起伏,接连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心绪,这才带着店小二疾步向雅间走去。一路上,他嘴里还不停念叨,反复叮嘱店小二务必机灵着点。
刚到雅间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交谈声。老板忙收住脚步,脸上瞬间挤出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的褶皱里都藏着讨好。他轻轻叩响门扉,得到应允后,哈着腰,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满脸堆笑,声音里满是谄媚:“严员外,让您久等啦!您可是咱这儿的贵客,今日小店特意寻访到一位厨艺超凡入圣的姑娘,专为您精心烹制了这道‘金缕玉盘翡翠羹’,食材那都是精挑细选,烹制手法更是一绝,您快尝尝,保准合您口味,让您满意。”说话间,他已快步流星般走到桌前,缓缓地放下菜肴,而后微微侧身,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暗自把各方神仙都念叨了个遍,祈祷这道菜能撬开严员外的金口,讨得欢心,助客栈脱离这经营不善的困境。
店小二也是训练有素,赶忙抢步上前,手脚麻利,迅速摆好碗筷,摆放时还特意将那碗筷擦了又擦。眼睛却跟不受控制似的,时不时瞟向那道菜,满心都是对严员外动筷品尝后反应的期待,此刻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敢出一声大气,就盼着这道菜能像救命稻草一样,顺利帮客栈过了这关。
此时,坐在主位的严员外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算是回应了老板的殷勤。只见他身着一身锦缎华服,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手指上硕大的玉扳指散发着温润光泽,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目光扫向桌上的羹汤,眼中起初并无波澜,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拿起汤匙。
当汤匙触碰到羹汤的瞬间,那翠绿晶莹、点缀着金黄火腿丝与黑色香菇丝的羹汤微微晃动,色泽愈发诱人。严员外轻轻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刹那间,他的眼神有了变化,原本松弛的眼皮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不起眼客栈里能做出这般美味。随着汤汁在味蕾间散开,严员外的喉结轻轻滚动,又接连尝了几口,脸上竟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放下汤匙后,微微点头:“嗯,这羹汤,倒是有些滋味。这食材搭配,甚为精妙。翡翠般的蔬菜,清新爽口,咬下去嘎吱作响,满是生鲜之味;那火腿丝,咸香浓郁,肉质紧实,与蔬菜相得益彰,丝毫不觉油腻;还有这香菇丝,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菌香四溢,为整道羹添了一抹醇厚。论烹制手法,更是一绝。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蔬菜不失脆嫩,火腿仍留鲜香。香料运用堪称神来之笔,初闻香气扑鼻,细品回味悠长,既未喧宾夺主,又将食材本味烘托得淋漓尽致。如此佳肴,莫说是在这小小客栈,便是那京城名楼,也不多见呐!”
言罢,严员外意犹未尽,目光转向老板,带着几分探寻:“这做菜的姑娘是何方神圣?我倒想见见,能有这般厨艺,想必不是常人。”
客栈老板一听,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如春日里破冰的湖面,瞬间灿烂无比,忙不迭地应和:“员外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只要您满意,咱这小店就算没白忙活。这姑娘就在厨房,我这就给您请去。”店小二也在一旁跟着点头如捣蒜,偷偷用手肘碰了碰老板,那眼里的欣喜劲儿都快溢出来,仿佛已经看到客栈日后的热闹繁华。
方小贝款步迈入雅间,身姿轻盈,似一只翩跹而入的彩蝶。进得门来,她先是极为优雅地盈盈下拜,裙摆随之轻轻摆动,如涟漪散开。随即直起身,脆生生地道:“民女方小贝,见过严员外。”那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在这雅间里悠悠回荡。
严员外原本靠坐在那张雕花的太师椅上,手中正轻轻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玉核桃,此刻听闻声响,放下物件,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将方小贝仔细地打量着。少顷,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姑娘,你这‘金缕玉盘翡翠羹’做得当真是精妙绝伦,我自诩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也是尝遍了各类珍馐美馔,可今日却实实在在地被你这一道羹汤给勾了魂去。我这心里头满是好奇,你且跟我讲讲,这所用的食材究竟藏着怎样的门道?”
方小贝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如春花绽放般的浅笑,不紧不慢地应道:“员外谬赞了,民女听闻,实在是惶恐不已。这羹汤里所用的菠菜啊,非得是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趁着那晶莹剔透的露珠还在叶片上的时候,去城外野地里精心挑选的鲜嫩尖叶。如此采得的菠菜,榨出的汁方能翠绿鲜亮,宛如春日里刚刚抽出新芽的嫩柳之色,那可是这道羹汤最为重要的底色,奠定了整道菜品清新雅致的基调。豆腐呢,则要选那种质地紧实又不失嫩滑的,民女用刀细细切成发丝般粗细,入水不烂,入口软嫩,既能充分吸收其他食材的鲜美滋味,又能保持自身的爽滑口感。鸡蛋,需选取新鲜的农家土鸡蛋,轻轻打散后,用小火慢慢摊成薄如蝉翼的蛋皮,再切成细丝,为这羹汤添上一抹亮丽的金黄之色,仿若春日暖阳洒落在盘中。金华火腿,那必定是要选经过岁月沉淀、腌制多年的陈年老腿,肉质红润透亮,切出的丝馥郁咸香,放入羹汤之中,简直就是点睛之笔,瞬间提升了整道菜品的风味层次。香菇,须得是来自深山老林之中、沾染着山林野趣的野生菌种,切成薄片之后,独特的风味更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有瑶柱,这可是干贝中的上品,需提前精心泡发,再用小火慢慢煮至软糯,然后轻轻撕成细丝,为羹汤注入浓郁醇厚的海味,让口感更加丰富多元。”
严员外听得聚精会神,仿若在心中细细品味着方小贝所言。待方小贝话音稍落,他又接着探问:“听闻,这香料的运用才是成就这道羹汤美味的关键所在,姑娘快些给我讲讲。”
方小贝轻轻抬起玉手,撩起耳边几缕碎发,巧笑着说:“员外您真是行家!这其中的关键确实在于一种颇为独特的香料——香叶天竺葵。它与普通香料仅仅用于调味不同,它简直就是能赋予菜肴灵魂的存在。做菜之时,民女摘下几片香叶天竺葵,洗净之后,用一根小巧的擀面杖细细捣碎,放入用老母鸡慢熬数小时的鸡汤里,再用小火慢慢煮制。刹那间,一股独特清新之气便会袅袅飘散开来,那气息里带着仿若春日繁花绽放的花香,又有着山间草木悠然生长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融入汤中。这股香气,可绝不霸道,它就像一位温柔婉约的女子,轻柔地裹挟着菠菜、豆腐、火腿等食材的味道,让它们彼此之间相互交融、相得益彰。多一分则会让羹汤变得浓腻不堪,失了原本的清爽;少一分又会显得寡淡无味,缺了神韵。”
严员外忍不住连拍几下扶手,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大声赞道:“姑娘年纪轻轻,厨艺竟然如此超凡脱俗,心思还这般慧心巧思,着实了不起!这般厨艺,莫说是在咱们这小小的地方,就是放到那都城大厨云集、卧虎藏龙之处,怕也是拔尖的存在。”
方小贝欠身行礼,身姿婀娜,柔声道:“多谢员外夸奖!”
“方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严员外面露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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