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暴戾是被裴将军给压下来的,没有成所谓的“乱臣贼子”,而是背着误解和骂名当了个从未有谋反之心的忠臣,呕心沥血地撑起了家国。
谢迟这个人活得很独,能入他眼的人不多,能被他放在心上的更是屈指可数。
他从来都是走在悬崖边的,旁人觉着他无所不能,可朝云却总是担心他什么时候活得不耐烦了,千方百计地想要给他添些牵挂。
如今却是又少了一个。
傅瑶不知谢迟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他那样一个人,是不肯在旁人面前露出软弱模样,可心中却必然是煎熬至极的。
但哪怕明知道谢迟必定是很难过的,她也不能去。
两人的性情差太多,就算勉强复合,也就是一时太平,既然压根没想好将来该如何走下去,就不该为着一时的触动回头。
傅瑶有些茫然地停住了脚步。
“姑娘,”银翘连忙追了出来,“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傅瑶摇了摇头,沉默许久,小声道,“有些闷,我想出门去。”
她不该去谢家,也的确克制住了没有去,所以到最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便顺道往自己的书铺去了。
傅瑶在书铺的后院留了许久,离得近些,还能听见前边的客人们在聊裴将军过世之事。
其实早前朝堂就曾为着要不要和谈而争论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被谢迟一力压了下来。如今裴老将军过世,除了惋惜英雄之外,逃不过的问题就是——北境该怎么办?
那些未经过什么事的书生们倒是议论得很是激烈,为着该不该和谈之事、若是要战该如何等事争论不休。
傅瑶听了许久,心中生出个猜测来,一直到书生们散去,暮色四合,方才起身准备回家。
才分开竹帘,便见着了进门来的那个颀长的身形。
他身上穿得还是朝服,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神色中带着掩不去的倦意,应当是这两三日都未曾好好歇息过。
谢迟是顺道从此过,习惯性地叫停了马车,并没指望能在此处见着傅瑶,却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一进门便正好打了个照面。
与以往避之不及的态度不同,傅瑶这次并没立时就躲开,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些犹豫。
谢迟先是惊讶,想明白缘由之后自嘲地笑了声,神情冷了下来,低声道:“我不用你可怜。”
“什么?”傅瑶下意识地反问了句,睁大了眼。
“我说,你不必因为觉着我可怜就对我好。”谢迟垂眼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又反道,“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
掌柜一见这情形,立时知情识趣地避开来,傅瑶则向谢迟皱眉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喜欢的是当年的我,可我如今早就不是旧时的模样性情,就是因为想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才会要和离,不是吗?”谢迟缓缓道,“既然这样,就不要再因为可怜我,而对我好了。”
那些翻出来的旧时画作,这几日都已经快要成了他的心魔,交替着与边关战场的情形出现在他短暂的梦中。
以至于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还在想着哄傅瑶的。
傅瑶被他这话给绕懵了,尚未想好如何回答,便听见谢迟说道:“说起来,你应当喜欢岑灵均才对,我这就给你写和离书……”
他知道这话很不善,说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未必好受,但情绪使然,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说出口了。
傅瑶震惊地看着谢迟,只见他眼底已经红了。
谢迟自己也随即懊恼起来,有些慌乱道:“瑶瑶,我……”
“你是傻子吗?”傅瑶瞪着谢迟,凶道,“还是我是傻子?”
谢迟愣住了。
虽说当了大半年的夫妻,可他从没见过傅瑶这副模样。
傅瑶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的,娇软的,就算同他拌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也都是委屈更多些。她的情绪始终是收敛着的,这还是头一回这么气势汹汹的。
“我难道会傻到分不清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吗?”傅瑶质问道。
看着她这气呼呼的模样,谢迟原本纷乱的心绪竟平和了些,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可现在你还喜欢我什么呢?”
他自己思来想去,都觉着除却这张与昔年一样的脸,仿佛没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了。
“当年,我听一旁的闺秀们议论,说谢公子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文采风流,惊才绝艳……那时年少,从楼上看你那一眼的时候,就觉着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傅瑶的语气终不似方才那么凶,渐渐轻了下来。
“这些年,旁人说你千般不好,可我自己亲眼所见,仍旧觉着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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