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温琅的语调下降,带着几分无奈说:“不像我,二十几岁的人就只会做沙拉。”
江歇见她小脸皱着,不由笑了起来,他把豆腐换到温琅面前说:“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会做饭,做第一顿饭的时候,切到了手。”
温琅闻言,笑容淡了几分,犹豫着问:“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歇稍作回忆说:“是我刚去德国的时候,高二那年的夏天。”
听到这个时间点,温琅不由握紧筷子。
那个夏天是她记忆中最漫长也最惋惜的假期。漫长在于她和江歇同班不足三个月就因放假而见不到对方。而惋惜在于,等她好不容易盼到开学,却发现江歇出国了。
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想要主动去认识对方时,先到来的是他出国读书的消息。那种期盼落空的感觉,温琅现在只是回忆却还能感觉到,独特时间点的酸楚,仿佛还在。
害怕外露的情绪让江歇察觉,温琅连忙夹了一块豆腐。没感受温度就塞进嘴里,温琅上颚被烫到。
她低着头艰难咽下,不露声色。
见温琅眼里都是担心,江歇把左手放在了她面前。温琅轻轻拿起翘着的食指看了看,白色疤痕带着明显凸起永远留在了他的手指上。
“疼吗?”和其他同学一样,温琅当时只羡慕江歇能那么早就出国,但是过了许久,温琅才知道,江歇离开前,他的父亲因为意外去逝。
小报周刊上流传着对他父亲死亡原因的推测,还有在其他人看来堪比八点档的豪门内斗。江歇带着患病的母亲仓皇逃开,无疑是以失败者的身份远走他乡。
“当时流了很多血。”江歇见温琅还捏着他的手指,却并没有抽回的念头。他喜欢她不由自主的靠近。
“不过现在想想,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江歇说完,见温琅咬住下唇,晶亮的眼中盛满担心。
“德国的生活,怎么样?”那段日子对于温琅而言是空白,她没有任何渠道去打探那缺失的部分。见江歇难得开了口,她小心问着。
“一开始,大房子里住着我和母亲两个人。”江歇的表情很淡,仿佛正在讲述其他人的事。
“不去医院的话,两个人坐在窗前就是一天。”江歇声音略低,说着说着温琅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画面。
快十八岁的少年正处于爱笑爱闹并无忧无虑的阶段,成人这个即将到来的身份令他们欣喜若狂。但是到了江歇这里,就如同打开了困难模式,他一边消化失去父亲的痛苦,一边陪伴病重的母亲。
如果不是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人能在窗前枯坐。
“后来我忙学业,我母亲一个人坐在窗前。她说她后悔的事是没能带走父亲的黑胶,不然还能有个陪伴。”江歇说到母亲,声音里夹了几分温柔,只不过逝者已矣,留给他的只剩思念。
温琅闻言回头朝高大的木架看了看,珍藏的唱片里,说不定有一部分是江歇父亲的遗物。
不想把话题弄到这么沉重,江歇早就接受了父母离开的事实,见温琅表情不佳,他又盛了一碗汤给她。
“对于曾经的同学,你……还记得吗?”鬼使神差,温琅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拿筷子的手正放在桌下紧攥衣角,心砰砰乱跳,后背开始冒汗。
“刚出国,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江歇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当时总和他一起打球的男生。
“只不过我出去的早,加上后来没怎么回来,和大家的联系也就断了。”江歇说到这回忆起了温琅的简历,那里面并没有初高中的信息。
“没有熟识的女孩子吗?”温琅松开了手,手心里布满细汗,空调一吹,体温开始降低,把手放在汤碗边,才好了些。
“记得学霸,但是没有过于亲密的朋友。我走的匆忙,连和同学们的合照都没一张。”江歇也曾试着回忆高中时期,却因为当时家族的混乱而无暇顾及。
随着各自人脉和圈子的变化,没有交集的人最终被不断更新的记忆挤到角落。
其实温琅何尝不是这种感觉,班里六十多个人,她只记得金字塔顶端和最末的学生,如果不是有交情,她想不起来更多了。
曾经她看见过熟悉的名字,却没能第一眼就对上人。大家都在改变,因为工作和境遇的不同哪怕同龄却并不一定展现出相同的状态。
不过亲耳听到江歇说不记得,她终究还是有些失望的。
她曾经也会冒出胆大妄为的念头,比如哪天坐在优等生专区的江歇会不会在回头时看到她。
更夸张的念头莫过于,会不会产生一眼万年的爱情。
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冒着粉色桃心的青春期妄念,没有一个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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