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最愧对的、如今最舍不下的,只有江楼和云时二人。我是江家没落旁支的庶子,父亲冷漠,主母恶毒,身处境地如何不需多讲。幸好家中嫡兄半点不成器,连江家主家的挑选都过不了,这才有了我以庶代嫡、入主家受学的机会。我还记得那个光线昏暗的祠堂——我在那里面跪了十二天,更深露重时,寒气便从地而起,沿着我跪僵了的膝盖爬满全身,夜夜如此。临到主家来遴选的人要走时我才被放出来,随意拾掇一下便被赶上了马车。天马扬蹄,扯着马车飞奔而去。我那时便想,我绝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来。遇见江楼,大概花光了我此前和今后几年所有的运气。他将我留了下来,然后又忘了我,叫我被欺负得可惨。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无能。也是在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里,埋下了我牵连他们的祸根。之后江楼又重新想起了我,将我带到身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江楼那时是真的将我“忘了”——江氏功法霸道,忘情为第一要,走无情道的路子。每精进一层,记忆便会封印一层,日久封印松动,再渐渐复苏;道法越精,便越无心无情。待到大成时,便道心无动。记得或是忘记,到那时已不重要。江楼那日遇见我,晚些时候便闭了关,出关时已悟了第一层——自然也将我一并忘了。幸而当时他尚年幼,境界不算太快,不然怕是尚未等到封印松动,他又突破,封印再加一层,那就真无记起我的机会了。江楼于某次拜访纪家的路上折返,将我一并带上,由此叫我沾上了第二桩、名为“云时”的因缘。纪家倒没有修炼什么忘情的功法,但云时从小便是淡淡的样子,粉雕玉琢的脸上最多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这可能是与纪家主有些关系,毕竟纪家主自己就是如此……我觉得江楼那时候叫云时“木头”是极有道理的,也很妥帖。但这一点我只在心里想想罢了。当面编排纪家少主,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纪家也有学堂,江楼不在闭关的一半时间里,都是在纪家受习。我自然也跟着去了。那学堂里多是纪家大旁支的公子,他们看在江楼的面子上不会给我难堪,甚至那些公子哥之间的游戏有时也会带上我。但他们从来不是真心与我结交,我于他们来说,更多是个捧场助兴的玩意儿。我如何想的,他们也不在意。这样的关系,比起我在江家时直白的欺压更隐秘,也更容不得我说“不”。他们半真半假地将我纳入他们之中,相对的,一些不痛不痒的祸事,或者更大一点、但却绝不会下了江楼面子的,我也要替他们挡过去。我与云时相交,其实也起于此。那日我如常进了学堂,却发现学堂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往日玩闹时领头的那少爷见我来了,正要靠过来与我说什么。不想先生到了,他只好乖乖坐下。我很快就知道他方才想和我说的是什么了——先生最是喜爱的镇纸碎了。先生很是恼火。满堂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出。那少爷也不敢动。好不容易抓着了机会,拼命给我使眼色。但这时已经有些晚了。先生见无人承认,更是大发雷霆。我明白了那少爷的意思,但也错过了最好的认错时机。硬着头皮出声时,被震怒的先生罚了一晚上静堂思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外间天已经黑了,连肚子也在闃然的静堂里小声叫唤了好几轮。我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但身后紧闭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回过头去,错眼间还以为看见了江楼——一样的背月而立,还都在我狼狈的时候出现,不过这人手里拿的倒不是烛火。等他的脸从阴影里露出来,我不禁讶声道:“纪少主?”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将手里的木托子放到我面前,自己一撩袍,同我并排跪了。我低头一看,是些清粥小菜。于是更惊讶了,“纪少主,你怎么……”他这才有了些反应,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像含羞的蝶,不过说话倒是干脆:“那个镇纸是我打碎的。”我呆愣地盯着他,又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像是被我直白的目光烧着了,他脸上显出些赧然,“只是那时父亲急召,我便让同堂的弟子替我与老师说,我回来再去与他请罪。怎知他们……”说到此处,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含羞带怯的蝶终于展翅,露出底下黑亮玉润的莹石,“先生说你可以走了。”那晚我最终是没走。那时我想着,这样好一个结识纪家少主的机会,我怎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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