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啊,转户口到我家的事,可能得再过一阵子,你别急,叔叔想想办法。”为什么?遇到什么阻碍了吗,所以没办法领养他了吗?邬念表面乖巧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可心底却全是冷意和嘲讽,他就知道,每一个对他承诺,说会带他回家的人,最后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他、抛弃他,这次也不例外。看,现在还没带他进家门呢,就已经开始反悔了呢。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就不要给他承诺啊。大概是觉得他不需要被认真对待吧,他这样无家可归的小孩,得到施舍就不错了,即便收回施舍,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也是,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果,领养、抛弃,他已经心灰意冷了,甚至都生不出一点恨意。他现在也只是,也只是因为过于无聊,所以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来而已——他根本没有在期待什么,她来不来,他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可邬念仍是被旁边两家人吵得脑子快炸了,一切亲昵的言语和嘘寒问暖钻入他耳中,令他无端起火,他攥着拳头,侧过头去。最吵的钱小恒比邬念还大了一岁,正吵嚷嚷地抱着他妈的胳膊,大声央求着:“医院实在是太无聊了,妈,给我买个平板,学校里的人都有了,你不买我就不出院——”话还没说完,陡然觉得脊背发寒,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朝着邬念看去。邬念正阴沉沉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视线往下,落在了邬念夹杂着淤青的拳头上……他顿时打了个寒噤。……脖子上被掼在墙上,差点呛死的记忆猛然扑面而来。他连忙住了嘴,朝着邬念投去一个讨好的笑容,并掐了自己还在滔滔不绝念叨的母亲一下,往下一滑,哆嗦着躲进了被子去。病房里不约而同的安静了。……邬念收回视线,又将注意力放在病房门口,神情冷漠,仿佛刚才恐吓人的人不是自己。指针转过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点,她一直没有出现。邬念眉弓间的戾气和躁意几乎快压抑不住,他死死攥着书页,但就在他以为这又是一次空头支票的时候,门倏然地,被费力地推开了。光线一瞬间从外面照进来,照在邬念的脸上。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大床被子,接着是一个保温桶,抱着被子的人踉踉跄跄,从被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十分艰难地才找准了他病床的位置,然后就龟速移动过来了。邬念:……“小念,抱歉,我来晚了,这被子太重了,医院太多人,我在自动扶梯上差点被挤得滚下去。”谭冥冥抱怨地笑着,额头上刘海全被汗水濡湿。她喘着气将被子放在病床上,小心翼翼抖开,还特地注意不要压到邬念的腿。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道邬念在这一瞬,心头戾气尽数消散。邬念抿着略微发白的嘴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可你还是晚了。”声音发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差点就以为她不会来了。“这不是来了吗?!”卧槽,这么严格的吗,谭冥冥抬头看了眼挂钟……不过,好像,确是整整晚了一个小时。她有点心虚,咳了声,连忙为自己辩解,“你不知道,我今天碰到的出租车司机还特别傲娇,让他送进医院停车场都不送,在医院大门外就停了,可累死我了。”边说,她边“铛铛铛”掏出个软绵绵的大枕头,扶着邬念的胳膊,让他坐起来,将枕头塞在他背后,悄悄道:“这下不用偷别人的枕头了。”是啊,别人都有暖和的厚被子,他没有,他也一向都不在意,但她注意到了,她还抱着那么重的被子一路从医院爬上来了……她是不是,比以前的那些领养家庭都要,在意自己一点?为了这少得可怜的温暖,邬念竟然可悲地喉咙发紧,漂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谭冥冥以为这就算哄好了,于是将保温桶放在他床边,揭开盖子,先让过于烫的排骨汤凉一会儿。热气和香气一瞬间溢满整个病房。少年抿着唇,手指蜷缩起来,盯着那温暖的保温桶,眼睛一眨不眨。谭冥冥觉得这次来,这小孩好像比上次更乖了一些?是自己的错觉吗?至少没自己一来就捉弄自己,不过,穿着宽大病号服坐在床上,皮肤白到透明,像是漂亮精致的娃娃,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简直让人怜悯,还是得养养身体,否则太瘦了,谭妈妈更不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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