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惕闻言睁开了眼。
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谨小慎微的,甚至可以用狗腿谄媚来形容,他当然知道她在其他人面前的自信与明媚,可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模样。
时清感到李知惕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面孔上,她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转头将事先落在小几上的一套茶具上。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家学,她今天第二次开口,“温润细腻,白里沁青,这套茶具也是内造的手艺,是先帝最后十年间山西贡上来的。”
这一回,李知惕真真正正笑出了声。
他一边笑,一边咳,“不愧是阮家的姑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这的确是先帝赐予我的。”
时清在他的笑声中微微红了脸,她索性执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予李知惕。
“托您的福,妾往日只听父亲提起过这一炉瓷器,今日竟有幸亲眼得见,是妾忘形了。”
李知惕用茶水压下咳嗽,沙哑着嗓子道,“请阮姑娘自便,这茶具遇到了你这样的识货人才不算是屈就。”
不曾想李知惕竟能说出这样熨帖的一番话。
时清心里一松,直到此时在微微放松了些,倚在靠背上默默不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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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念是个精通吃喝玩乐的大少,能被他称赞一句厨艺还可以,那必定是水平了得。
时清坐在郑府的饭桌上,用银匙舀起碗里的一朵菊花。送到嘴里细细品味,才发现这是一道被切成花丝状的豆腐。
嫩豆腐入口即化,其汤汁是用鸡丝、干贝、鲜笋文火慢炖了几个时辰才吊出来的高汤,一口下去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宋姑娘好巧的一双手。”
时清发出真心实意的赞美,就是阮家未败落时,在京里她也没有尝过如此精致的吃食。
宋怜一双含情的眼睛注视在郑念和李知惕间来回转动,“‘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妾喜欢菊花的气节,因此试将扬州府的名菜文思豆腐做成菊花的模样,这样一来又可吃又可赏,岂不是两全。”
时清握着汤匙的手在唇边顿住,她一时不知道是该赞美宋怜的诗情画意,还是唾弃自己实在是个俗人。
冷不丁的,李知惕悠然开了口:“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宋怜立刻惊喜地望向李知惕,满面写着得遇知音的惊喜。
她轻启朱唇,“大人也喜好读屈子的诗吗?”
在其余人好奇的目光中,李知惕放下手中的筷箸,坐直了身子。
他露出一个称得上是狡黠的笑意,“不,本官只是回忆起小时候没得吃时大母会将菊花采下,用滚水烫了给孙辈们充饥。”
在宋怜错愕的表情下,他继续补充:“想必屈子也是在流放途中才发现了这种吃法,无怪有民生多艰之叹啊!”
时清终于忍不住,偷偷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这位大人,真的是促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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