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希望帝君从现在开始,恢复一切应有的礼仪制度,今年就从腊祭开始吧。”
秦正武有点头痛,徐谦提的都是自己不喜欢干的事:“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正是有这些虚礼,帝君才知道自己应当畏惧天地,统领众臣,教化百姓,治理国家,平定四海。当年大楚正因为礼乐崩坏,君不君,臣不臣,方有灭亡之祸。”这些话已经在徐谦的心里积存了许久,“帝君率先遵循礼乐而行,群臣百姓必定跟从,如此,才有政通人和一说。”
秦文隅今日是第一次见徐谦,听徐谦说话不紧不慢,丝毫不害怕他父亲,比起老师来还要气质卓绝,要不是他已经有了一个老师,真想现在就拜徐谦为师。
秦正武陷入了沉默,大殿之上竟无人说话,徐谦眼神里没有期待,仿佛也并不在意秦正武会不会听从他的建议,又或许是自信过甚。
“便依徐卿所言。”
秦正武开了这个金口,满朝上下都忙碌了起来,原本秦正武是最不在乎祭祀之事的,奉常便闲得发慌,今年突然来了差事,反倒手忙脚乱起来,有许多事还不会,只得上冯凌的府邸去问徐谦。
好在徐谦不是那等难相处之人,别人来问他就答,一时之间冯府门庭若市,连冯凌都大大吓了一跳:“兄长,我这儿可比以前齐宅热闹多了。”言下之意,是徐谦比齐方瑾还厉害些。
但是徐谦只是苦笑:“若当年大楚帝君有如今帝君半点虚心,齐宅就不至于无人问津,大楚也不会毁于一旦,我不过比老师幸运罢了。”
冯凌怕他伤心太过,只得安慰:“兄长不必多想,眼前的事要紧。”
徐谦哪还有什么需要他安慰的?要是这点事都想不开,他又怎么会到东晋来?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又转身忙去了。
赵飞衡气势汹汹地到了相府:“定安,你这身体还能不能好了?我可听说了,东晋现在不用狄行了,全国变法,还换了个叫徐谦的。”
颜俞那日从永乐江边回来,身体更虚弱了些,此时对赵飞衡的话充耳不闻,嘴里一直喃喃着:“不战而屈人之兵,到底如何,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这说什么呢?”赵飞衡问魏渊。
魏渊摇头,颜俞的声音大了些,仿佛要说给他们俩听似的,可眼睛又垂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我竟然不知道······”
“定安!”赵飞衡忍不住吼了他一声。
颜俞猛地咳起来,几声之后竟是咳出一口血来,不多,却重重地吓了两人一跳,一时之间“定安”和“俞儿”的喊声惊慌地交错在一起,颜俞却毫无反应。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颜俞扶上了床,赵飞衡正要去叫医师,却被颜俞死死抓住了袖子。
“定安?”
“翼之,储粮,备战。”
他没有办法了,面对徐谦,他用不出那些诡计,只能硬打。
赵飞衡被吓坏了,疑心是自己方才太着急才导致这般状况,当即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先歇着,别急。”
“还有,林广······”林广的事颜俞想了许久,法子不是没有,但是损失太大了,一用就是几十年的灾祸,可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知夜的夏天来得早,初夏雨水多······”
颜俞还没说完,赵飞衡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水攻。
“定安,没有别的法子了?”
颜俞闭上了眼睛,虚弱地摇了摇头。
赵飞衡的手和声音都是抖的:“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夜深时,魏渊送赵飞衡到相府门口,多嘴问了一句:“翼之,水攻不可吗?”
赵飞衡情绪低沉:“一旦泄洪,知夜的田地都会淹没,知夜的百姓可能很多年都没法恢复民生,我知道定安不会愿意用这样的法子,但是他没办法了,我说想想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如果他都没有法子,谁还有呢?”
魏渊在黑暗中轻声叹气:“打仗的事我不懂,我只知,这乱世,要么放手不管,一旦插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有的时候,你跟定安,心都太软了。”
赵飞衡轻笑一声,他在战场上杀伐决断,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心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不如问,如果不采用水攻,任由林广称王,知夜会变成什么样。”
赵飞衡在夜色中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这一年的腊月,永丰的腊祭场面盛大,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从晋王宫里出发,沿着永丰的主干道到祭坛去。秦正武穿着新制的祭服,威武严肃地站在马车上,永丰百姓纷纷到街上来瞻仰圣容,不住地赞叹着帝君的英武神勇和腊祭的庄严肃穆,更有不少百姓沿路追着,直到祭坛不远处才停下。徐谦颇为享受,只是苦了秦景宣和项起,又是护卫又是巡查的,一整天提心吊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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