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寂静过后,熹微的天光照在崇德宫古朴的屋脊上。
承德殿寝殿的灯火尚未吹灭,混合着天光,室内一片明亮,萧珩从床上起身,犬山便将手里的拂尘往腰间一别,将早就理好的衣衫从架子上取下。
或许是昨夜情绪波动太大,萧珩夜里又不安稳起来,这个时辰起床总还觉得有些昏沉。
他一骨碌将犬山手里的衣衫拿过就穿了袖子,用手揉着额角。
萧珩极少叫人替他穿衣,从前做皇子的时候是这样,做了皇帝以后上朝的时候多了,穿得衣衫繁琐起来,有时候袖子宽大,一人并不能理过来,这差事自然落到犬山头上。
这天子冕服本有六层,但萧珩嫌麻烦便将里头的三层都去了,除了里衣以外就是两层袖宽不一的里大袖,犬山好容易将外袍里的那两层蜷在一起的大袖给理清了,正准备给他将玉勾革带给挂上,就见主子揉着额角,手腕外侧好似还有一道以隐隐的伤痕。
“陛下,您这手...”
萧珩闻言才瞥了一眼手掌,那手腕处的确有一道红痕,他想起昨日似乎那青女挣扎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抓了他一下,当时盛怒,也不算疼,便也没注意到。于是他摇摇头,道:“没事。”
“哪儿能没事,待会儿奴才使个人去太医院拿点药粉去,您得疼惜自己的身子。”犬山又替他将悬在床头的那把剑拿来,配在腰带上。
虽是好意,可萧珩也
懒得听他聒噪。
听犬山说了会子话,脑子里也渐渐清明起来。
似乎有个宫女说要来御前侍候的,怎么今日还是犬山来。
“李乐呢?”他问。
犬山见主子浑身打理得差不多,将别在腰间的拂尘抽出来拿到手上。自然而然地答。
“您不是要她御前侍候么,她天色还未亮就来问奴才差事了,奴才就将昨日您换下来的衣衫都给她拿去浣衣司了。到时候洗干净了再抱回来,这样既不近您的身,又不算苛待了她。”
犬山想起早上那李乐来找他时,还恭恭敬敬的,倒是比之前的那些都要乖觉。
他自顾自又将萧珩腰间的玉坠子摆正了一些,丝毫没注意到萧珩越来越沉的脸色,直到他一抬头,就见着一张寒冰似的眼眸。
犬山吞了吞口水。
不是...他做错了吗?
可萧珩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握着腰间的剑大步出门去了。
犬山实在有些不明白,这犯了欺君之罪的宫女难不成还要他上赶着送到陛下跟前伺候么?
从前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呀...
与此同时,浣衣司内。李乐一早上抱着萧珩的衣物来到浣衣司,好在从前替陛下送洗衣物的宫女也被发落了,浣衣司的姑姑姐姐们在这节骨眼上又怕得很,正各自愁着该谁去做这份活计。
正巧李乐就来了,可不是帮了个天大的忙。
宫里的消息传得最快,昨日琼华宫掌事宫女青女刺杀天子
,随后贵妃被禁足,这么大的事情谁不知道。
昨夜那些尸身都都是一车一车往外拉去的,九司一库的都在这条宫道旁,看得真真的。
有罪的罚过,无罪的放过。
可偏偏这李乐是个例外,谁不知道她原来书杂役库挑给琼华宫的,一齐被留在崇德宫的非死即伤,唯有她不仅好端端的,反而还在御前做起活计来了。
李乐无视她们复杂的眼神,只想将萧珩的衣物交出。可看了一圈谁都不愿意,不是推脱自己手里有事就是说原来不归她负责,她索性问了后院的浣衣的地方,自己去洗。
浣衣司最常见的便是给锦衣司那边滤色的大池子,四处都晾晒着新鲜的布匹。绕过满园子里的架子,就到给各宫浣洗衣物的地界。
李乐从前只在杂役库做过,来送衣物的时候知道,这浣洗衣物的地界也分尊卑,先是宫里的主子贵人,再是各宫的姑姑嬷嬷掌事公公们,最次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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